於言詞,當時,他旣不否認,也不承認,他定定的望看單先生說:
「依你的意思,我應該撥一票土給杜先生?」
「上蘇北,到上海,還不是一樣的賣嘛。」單先生豪爽的說:「你撥五百箱土給老杜,下了船,由他自己負責運,出了差錯,我替老杜擔保。」
有這一句話,和昨天沉杏山放過來的舊交情,陸衝鵬放了心,他決定照辦,當時便亢爽的說:「好,我就撥五百箱土給杜先生,不過,交貨日期要等到一禮拜以後。」
「為什麼?」單先生錯愕的問:「老杜不是說你手裡有現貨嗎?」
「現貨都在江那邊。」陸衝鵬笑笑:「而且前些時已經接洽好了買主,這兩天便要啟運,你去回覆杜先生,只管放心,下一票土總共五百箱,我已經接到輪船上由西貢發來的電報,一個禮拜之內準到。」
「好,我們就這麼說。」單先生興沖沖的告辭離去。
在這一個禮拜之內,陸衝鵬幾度和杜月笙直接接觸,黃浦灘江山已改,人物全非,運土輪船駛入吳淞口,這一路上應該怎樣運送?每一個細節都得從詳研究陸衝鵬在這幾天裡和杜月笙交往密切,他很佩服他,因為他實事求是,不管自己有什度弱點,都決不「顧全大局」「不計小節」的欺瞞朋友。
民國十三年,舊曆大年夜的前三天,運送鴉片的遠洋外輪,準時抵達吳淞口外,大輪船在公海上拋錨,和以前兩次一樣,陸衝鵬搭楚謙軍艦,駛往公海接駁鴉片。楚謙艦的楊艦長,是海軍總司令楊樹莊的介弟。
艦船相併,停俥時隨著浪濤顛簸搖晃,陸衝鵬由兵艦登上輪船,和押運的日本人辦好手續,簽了字,他斜倚船欄,看那一箱箱的煙土由商船抬上兵艦。
五百箱鴉片煙轉到楚謙艦,陸衝鵬請楊艦長回航,按照事先訂定的計劃,楚謙艦載運五百箱煙土,駛赴高昌廟。
無星無月,黯黯沉沉,一陣朔風撲面,陸衝鵬驀地驚覺,自己肩頭,擔子何等重大?於是他先下艦,到高昌廟撥一個電話給杜月笙;他先報告他說:
「杜先生,我已經到高昌廟了。」
「很好。」
「我想先下一百箱貨,試試看路上有沒有風險,倘若能夠平安渡過,那麼,我們明天再繼續運。」「不必,要卸就一起卸。」杜月笙毅然決然:「我馬上打電話給宋希勤,請他宣佈自高昌廟到楓林橋,全部戒嚴,讓你的貨色運過來。」
「宋希勤?」陸衝鵬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宋是孫傳芳的心腹,如今已是黃浦灘上紅得發紫的頭號人物,聽杜月笙的口氣,就像宋希勤亦已成為他的麾下,跟小八股黨一樣,對杜月笙的話唯命是從。陸衝鵬在遲疑不決,杜月笙卻老大不耐煩的在電話那頭催了:
「陸先生,你聽到我的話沒有?全部貨色,你儘快的下,我們戒嚴到兩點鐘為止。」
陸衝鵬看看錶,再問:
「我要不要跟貨色一道來?」
「不必,你最好一個人先到法租界」
「法租界那裡?」
「維祥裡。」
維祥裡,就是大公司的所在地,陸衝鵬明白杜月笙的意思了,他指揮楚謙兵艦卸貨,岸上自有杜月笙派來的人迎接。陸衝鵬孑然一身,空空兩手,坐一輛汽車,風馳電掣,向法租界疾駛而去。
老杜運煙宣佈戒嚴
一路上,車燈照耀,公路兩旁人影幢幢,陸衝鵬驚羨不置,杜月笙確實有苗頭,試看這一路荷槍實彈的官兵,不正是孫傳芳最精銳的手槍旅段團嗎
車抵楓林橋,租界與華界的交界處,陸衝鵬從車裡又看到杜月笙、顧嘉棠、高鑫寶……他和他的小八股黨,深宵不眠,親來接貨,連杜月笙的褲腰帶上都別了手槍。
就這樣,軍警戒嚴,草木不驚,五百箱鴉片煙,終於首尾相銜的運入法租界,維祥裡,三鑫公司。陸衝鵬先生那夜擔著極大的風險,杜月笙和他的小八股黨來不及照拂他,他一進法租界便直撲維祥裡。陸衝鵬在三鑫公司一直等到那五百箱鴉片煙土全部運達。
有這五百箱鴉片煙到手,法租界的朋友全都鬆了一口氣,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契機,它不但幫助杜月笙等人渡過那個窮愁不堪的舊曆年,而且,更適時的給上海癮君子解除了黑糧斷絕的危險,三鑫公司的信譽,以及杜月笙的金字招牌,都由這一項買賣大為增光。尤有甚者。杜月笙從此和蘇北的一些人物,有了接觸往來,對於他的事業幫助不少。
宋希勤為什麼會聽杜月笙的,一方面由於他們是老交情,孫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