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下的人都很熟,攀起交情來還是自家人。因為民國十年那一次,陸衝鵬從家鄉出來,路過南通,通海鎮守使張仁奎(鏡湖)張老太爺,便曾派人向他示意,張老太爺很想收他一份帖子,這個意思就是說:清幫大字輩的張老太爺要開香堂,收陸衝鵬為門徒。
陸衝鵬欣然遵辦,他拜張老太爺為師,比韓復榘他們更早。
張仁奎的大弟子吳崑山,當時翩翩濁世,頗富膽識,任職第卅八師某部營長,卻經常在上海海格路張公館,侍候張老太爺,同時,他也是張老太爺的駐滬代表,而不論老太爺是否在上海。陸衝鵬旣然向是張老太爺的愛徒,他跟吳崑山相當的熟,他很想透過吳崑山的一關,向老頭子請求,讓他將每月五百箱大土運赴蘇北去賣。
小八股黨無意之間聽說陸衝鵬有土,而且登門向他借到十箱的時候,張老太爺己經答應了陸衝鵬假道,陸衝鵬的大問題將獲解決,那正是歲聿云暮,臘鼓頻催時分,田莊上存了兩個月的滯銷煙土,為數共達一千箱
杜月笙把陸衝鵬的底牌,摸了個清清楚楚,他精神抖擻,內心興奮,首先,他去拜訪通商銀行的老闆傅筱庵,商借兩萬塊錢。傅筱庵是遜清郵傳部尚書盛宮保盛宣懷的舊屬,為人也很四海,只要杜月笙一開口,旣無抵押,又不需保證,他當卽照借不誤
借到了這兩萬元,他請張嘯林莫再愁眉苦臉,好好打點精神去辦事,儘速結交孫傳芳部下的新貴,孫傳芳先受知於吳佩孚,經吳一手提拔,當過長江上游總司令、閩粵邊防督辦,和浙閩邊防督辦,過去杜月笙、張嘯林和他的駐滬代表,也曾有過交情,再加上吳佩孚、張宗昌駐滬代表的居間介紹,幾度酬酢往還,孫總部裡的幾位高階官員,又和杜月笙、張嘯林稱兄道弟,親親熱熱。杜月笙曉得這一著棋下得差不多了,他讓張嘯林去和那班人花天酒地,自己抽出身來,另有要公待理。一聲幫忙借五百箱
眞正應了當年倚虹樓上,金廷蓀說的那句開場白:「三百年風水輪流轉」,起初持上海鴉片市場,不把法租界各位朋友看在眼裡的大八股黨,自從黃金榮兩記耳光打到手「保護權」,小八股黨崛起,三鑫公司掌握大權,包占上海鴉片市場,大八股黨就反過來在三鑫公司,和黃、杜、金公館行走了,他們有人在吃俸祿,有人經常調頭寸。俗話說:「吃人口軟,拿人手軟」,「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卽令年紀輕得多的杜月笙「有事拜託」,他們也莫不奉命唯謹,跑得非常熱心。
於是有那麼一天,外邊正在下雪,陸衝鵬的老朋友,英捕房探目沉杏山,突然跑到陸衝鵬在上海的家裡,口口聲聲說有要事相商。
完全是杜月笙所授的計,沉杏山一看到陸衝鵬,便開門見山的說
「大公司最近斷了來路,黃浦灘上鴉片煙缺得要造反,杜月笙想請你買個交情,你那票貨色與其統統運到蘇北,何不撥一部份出來,也好讓法租界的朋友救救急。」
陸衝鵬一聽,心知這事很難辦,他怕白白損失了一批煙土,又不願得罪杜月笙,以及他的小八股黨。沈杏山的一席話已經罩住了他,他有大批的煙土,對方老早摸清楚,卽使想賴,也賴不掉,於是他皺起眉頭反問:
「現在還能運土到法租界嗎?」
沉杏山立刻極有把握的回答:
「為什麼不能。」
陸衝鵬心想:你眞是事不關己不操心,看你現在說得這麼輕鬆,我那批土運到法租界,萬一在路上被沒收,被搶掉,或者竟會被吃掉,這個千斤重擔,到時侯叫誰去挑?
沉杏山見他躊躇,又新增了一句:
「你放心,價錢一定照算。」
迫不得已,陸衝鵬只好掉一記槍花,先推脫一陣,於是他說
「好,我會盡力促成這件事。杏山兄,你曉得我向來不做土生意的,這票土幕後還有其人,我總儘量把杜先生的意思傳到便是。」
「那麼,」沉杏山果然就深信不疑了,「我什麼時候來聽迴音呢?」
陸衝鵬想了一想才說:
「一個星期以後。」
沈杏山欣然回去告訴杜月笙,杜月笙深沉的笑笑,向沉杏山道了辛苦。
第二天,山東督軍張宗昌派駐上海的代表,跟杜月笙、張嘯林很要好的一位單先生,居然也在陸衝鵬的家裡出現,他一見面就嚷嚷的說:
「老杜想跟你勻幾百箱土,應應市面上的急,你旣然有,這個順水人情為什麼不做?難道你怕老杜拿了你的貨色不給錢嗎?」
陸衝鵬是當過律師的,他很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