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民國二十年杜祠落成,王曉籟非特和虞洽卿、黃金榮同任「總理」,三大亨之一的嘯林哥反而只落了個協理,尤且粉墨登場演了出「八百八年」,卽可概見怕在杜月笙跟前所用功夫之深,與乎當時他的杜門位置已在張嘯林之上,而徑與黃金榮分庭抗禮了。
由於國華銀行一案,登門拜訪杜月笙的錢永銘,往後和王曉籟同樣成為杜月笙的至交密友,錢永銘(新之)是浙江人,但卻出生於上海,世家子弟,卓犖不群,他自法國留學歸來以後,便在上海銀行界工作,早期他對黃杜張這一幫子人的觀感,據他告訴法學專家,後來同為杜氏友好的呂光說:
「租界時代,上海五方雜處,繁複不可盡述。有些人憑恃著租界的勢力,和當時國政的寙敗,產生不少地方上不正當的力量。我們做銀行業務的人,跟外間的接觸甚多,但是對於這些勢力圈中的人,老實說,既不能臭味相投,也不願引以為友,更何況折節下交!」
這便代表了當時上海上流社會中人,對於杜月笙等人的一般看法。刻薄一點的講,要說是「疾惡如仇,避之有如蛇蠍!」似亦並不為過。
錢新之這個人,可以稱為工商世家,接受歐西教育,新派智識份子成功者的典型,他說得上是少年得意了。早在民國十一年六月,增資為國幣兩千萬元的交通銀行股東會,公選南通狀元,中國第一位實業鉅子,民元的實業總長張謇擔任「總理」,而以少年翩翩,博學多才的錢新之出任「協理」。—當時的張狀元高齡已達七十歲,常住南通,他自己創辦的龐大事業,實已使他「險難重重」、「無日不為實業籌款」,所以,他當交通銀行總理只不過是掛個名而已,一應行務,多由錢新之負責主持,他對交通銀行的重大貢獻,是抑止民國十年中交兩行的擠兌風潮,窮為了提高交行幣信,他以雄渾的魄力,設立分行發行總分庫,專營發行業務。這就是說︰但有交通銀行的地方,交行發行的鈔票,隨時可以兌現。
當了整整三年的交通銀行「老闆」,民國十四年五月交行改組,他和張狀元同時辭職,繼其任者為北政府時代的「二總統」、「大財神」——梁士詒。
年關一到雙腳直跳
民國十六年以前,全國的金融重心,雖分南北二地—上海與天津,但是由於北政府設在北平,天津的金融實力,遠超過東南一隅的上海市。民十七年國民政府定鼎南京,雖然內憂外患,荊棘叢叢,可是觸覺敏銳的金融家,已可覘知全國統一之局期不在遠,因此他們派出一支尖兵,由錢新之擔任代表,到南方來試探一下跟國民政府攜手合作的可能性,於是,錢新之便以華北系四行,中南、金城、鹽業、大陸等銀行四行儲蓄會經理和準備庫主任的名義,重回上海。自茲他便成了僕僕風塵於京滬之間的忙人,紅人與要人。
國民政府借重他的長才,先後請他出任過浙江省財政廳長,和財政部次長,甚至有一度鑑於他和法國上層份子,交誼密切,發表他為駐法公使。
像這樣一位熠熠生光,宛如巨星的人物,既為國民政府所倚重,又復是上海的金融重鎮,叫杜月笙怎不心向望之,急於攀交。但是,苦於杜月笙有跟錢新之結合的願望,錢新之卻認為並無「折節下交」,搞得「臭味相投」的必要。於是,一次兩次的碰壁,使杜月笙感到萬分的失望與惆悵。
但當錢新之碰到像國華銀行那樣棘手的事,國華生死存亡,千鈞一髮,錢新之受了唐壽民的懇託,復以自己本身,利害相觀,他環顧滬上,「得通者昌」之士,雖然所在多有,但是能夠不惜犧牲自己,成全尚未「攀交」得上的友人者,除了杜月笙,似乎不作第二人想。錢新之是冰雪聰明的一個人,他把握得住杜月笙的心理,曉得他決不會「舊憾新怨、睚毗必報」,毅然決然的去找他幫忙,果然,他這一寶押準了,杜月笙甘冒「撤銷擅自民眾大會議案」的大不韙,救下了險象環生的國華銀行,因此,當錢新之提及他和杜月笙的交往,便不得不承認,—他從內心中掬出其由衷感佩之忱,他很坦白的向呂光透露,他對杜月笙觀感改變的經過,他說:
「我們起初對『勢力圈』內的人,觀感如此,但是,殊不知眞正的血性朋友,和有偉大氣度的杜月笙先生,就從這個圈子裡卓然特出,不由得我們不加敬佩﹗」
他又讚頌不置的說:
「杜月笙的名氣,漸漸洋溢,我從多方面知道他︰能重然諾,能敬重好人,能仗義疏財,能說公道話,能擔代人家所不能擔代的事。總之,是我們值得敬他,愛他,而且願興他結交的朋友。」
錢新之興致勃勃的講起他和杜月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