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杜月笙本身而言,他將王曉籟從虞洽卿集團拉過來,可謂為民十六年四月十二日上海清黨成功以後的另一重大收穫,莫以為上海是「只重衣冠不重人」,「笑貧不笑娼」的功利主義社會,其實在骨子裡,上海人依然有很嚴格的階級界限,而且五花八門,派系林立,花樣經特別多的。舉一個頂頂膾炙人口的例子,早先在大英地界,「非紳士」不得執手杖,違者立將當家受辱,下不了臺。滬上豪富哈同,由於經營地產,擁資億萬,他的住宅位於南京西路銅仁路側,佔地數百畝,佈置曲折、建築閎麗,為滬上私人花園之冠,便是上海著名的勝蹟「愛儷園」,又稱「哈同公園」。上海最繁華的一條大馬路,後改「南京路」,從黃浦灘起到跑馬廳上,永安、先施、新新、大新,四大公司便都在這一條馬路上,戰前地價最便宜的也得大洋三四十萬元一畝,創全亞洲地價新紀錄,這條大馬路幾乎全是哈同一人的產業。哈同是在華洋人最富有的一位但是他偏就沒有執手杖的資格,因為他是猶太人,素為英國佬所輕視,尤其他出身微賤,初到上海在道勝銀行充當司閽,當時他曾與英國紳士們情商,可否讓他躋身「紳士」之列,對方的答覆是可以考慮,如果你願意用制手杖的最名貴木料,把一條大馬路鋪砌起來。
二次世界大戰以前,名貴木料製成的手杖價在兩三元之譜,用這種木料鋪馬路,委實是駭人聽聞,但是哈同為了「力爭上游」,居然忍痛照辦而因此他鋪造了一條全世界空前絕後的最奢侈豪華馬路,整個路面俱用一小塊一小塊的名貴木料鋪砌當時的建築費用巨達美金數百萬元,哈同花了這麼高的代價,僅只為了高升一級,讓自己也能像個紳士般的,拿根手杖,徜徉街頭。
明乎此,便可以知道杜見笙爭取王曉籟是何等的重要,王曉籟跟杜月笙不同,他得虞洽卿的提攜,交遊範國都是上海的資本家、銀行家、工商界高階層人士,這般人根柢穩固,雄於財勢,投手舉足均與國計民生相關,比杜月笙的社會階級高了許多。他們之間有不少和杜月笙建立友誼,但是絕大少數都對杜月笙「敬而遠之」,不屑來往,杜月笙深知自己先天的缺憾急切難以彌補,高階層人士人數太多,他無法採行各個擊破,便唯有利用王曉籟,作為獲登彼岸的橋樑。
王曉籟在高階社會是很夠份量的,他是所有資本家、銀行家、工商鉅子的密友,他過去發過大財,如今是一身重擔,兩袖清風,但是他在前清中過秀才,辛亥革命他尤為響錚錚的一角,民國十五年七月下旬,蔣總司令親入湘鄂指揮北伐前夕,他曾以滬商代表的身份專程赴廣州晉謁,七月二十三日尤蒙蔣總司令款以晚宴他是上海上流社會最活動之一人杜月笙和他成為如影隨形,結為一體的搭擋、友好,恰好是權勢均沾,相互為用,王曉籟透過杜月笙運用廣大的群眾力量,杜月笙則藉王曉籟的居間介紹,奔走聯絡,跟所有的上層社會人士結而為一,分庭抗禮。這兩個人的結合,無異使杜月笙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在全上海二百九十八萬六千九百五十人中(上海市公安局民國二十一年九月七日公佈的人口統計),他開始無往不利,普遍的受到歡迎與支援。
感激涕零拉錢永銘
杜月笙對待王曉籟尊崇禮重,無微不至,他幫他鞏山了上海魚市場的總經理職位,推戴他登了上海第一團體主持人的寶座,遇有事情或表現的機會,他寧可使王曉籟站在他自己的前面。凡此種種尤嫌不夠,他深知王曉籟開銷大收入少,王曉籟交往的都是達官要人,名流巨賈,他自己出則鮮車怒馬,入則錦衣玉食,又復廣置姬妾,到處留情,何況他是著名的多子王,兒女三十餘人,每餐開起飯來,便像小學校裡寄宿生用膳,光是娃娃軍,就要開個四五桌,其家庭和個人耗用之鉅,由而可想。尤其王曉籟自幾丬錢莊統統倒掉以後,他不曾辦過事業,也未能擁有一間商店,因此日本人皆嘲笑他為︰「上海市商會會長—無業遊民」,他能力強,手腕高,卻是一向生計艱難,入不敷出,於是,杜月笙下令他所擁有的事業,處處要給王曉籟支一點錢,集少成多,維持王二哥的開銷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了譬如,當杜月笙開設代售獎券,穩賺大錢的大運公司,他使規定公司每月付給王曉籟車馬費一萬大洋
虞洽卿垂垂老矣,時代的巨輪,連他的精神活力和頭腦手腕一齊漸次淘汰,民國十六年以後的大上海屬於杜月笙時代,「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王曉籟把這一點看得很清楚,也很透澈,他和虞洽卿無可奈何的隔閡疏遠,轉過身來與杜月笙如影隨身,須臾不離,他們同吃同喝同玩同樂,齊一步伐,同打江山,成了最親密的夥伴。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