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8部分

真切地感覺到了兩個字:明白。

人類歷史就是相斫史,打個沒完,古今中外,都差不多。只是中國人喜歡弄文字(四大發明,兩個跟字有關),好琢磨,記錄下來的東西多,關於戰爭的學問特發達,四大實學,兵學為首。李零告訴我們,兵學其實也不是兵家的專利,老子、孔子、墨子和荀子,也都談兵,在某些人看來,老子甚至就是兵書,諸子談兵的部分,在流傳過程中逐漸佚失,但痕跡還在,說別的事情,一不留神,就扯到戰爭上。反過來,作為兵學的著作,《孫子》中為大家耳熟能詳的謀略部分(李零將歸為“內篇”),當作人生的一般哲理,也相當高明。

戰爭是人類的基本活動,本質上跟人類的謀衣謀食以及文化裝飾並無不同,甚至就是這些活動的一部分。原始的初民狀態,部落居民對不同物種下手叫做狩獵,對自己同類的搶劫叫做戰爭,其實目的是一個,都是為了讓自己活著。所以我們今天看原始的文化遺址,每個聚落都有深溝高壘,甚至城牆,防誰?恐怕主要是同類。從事農耕的民族如此,遊牧民族或者遊獵的民族更是變本加厲,因為他們沒法子像農民一樣儲糧備荒,一有災害,非行劫掠不能活下去,如果攤上了大面積的災害,那隻好結起夥來南下找種地人的麻煩,於是有了從東到西,歐亞大陸上游牧文明和農耕文明之間幾千年的戰爭。

雖然跟農耕人比起來,遊牧人沒有什麼兵書戰卷留下來(估計當初人家就沒多少心思去寫),遊牧人的仗卻打得比農耕人好(正如李零所說,真正會打仗的人,是不寫、也不讀兵書的)。除了漢與唐兩代的部分時段,在歷史的多數時刻,農耕的漢人都是居於守勢的,反反覆覆地修長城,修城牆,修村圩和寨牆,躲在牆後面探頭探腦,還往往守不住。兵書出產越多的時代(比如宋代),仗就越是打不好。

遊牧人會打仗是天生的?不,他們自己說是狼教的,或者乾脆就說自己是狼變的,狼是自己的祖先。前一段流行的小說《狼圖騰》,似乎延續的就是這種遊牧人的理念。當然,儘管我們的自己史書和傳說上言之鑿鑿地確信,來自北方的遊牧人是狼的後代,今天的我們,只能將之理解為農耕人對遊牧人的一種根深蒂固的恐懼,不過,狼教的這個說法,倒是有些道理。據獵手們說,群居的狼最可怕,在草原上,沒有什麼動物敢跟群狼抗衡,而群狼圍捕獵物,其戰略戰術,我們現在記載的東西它們基本都會,什麼包抄,什麼埋伏,什麼佯攻,什麼誘敵深入,什麼擒賊擒王,以及“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十六字訣,它們好像全都無師自通,可以像我們的英雄岳飛那樣,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在草原上,天天跟狼群進行羊群爭奪戰的遊牧人,向自己的敵手學了點東西,應該很自然。嚴格說,在古代的草原上,遊牧人和狼群,不存在誰戰勝誰的問題,他們處於均勢,而且這個均勢,是作為萬物之靈的人,靠工具和兵器取得的。說到底,狼的兵法更高明。

“肉食者”的學問(2)

嚴格說來,一切肉食者都有這樣的本能,或者由本能發展起來的一種技術,其中,也包括從事狩獵的人。只是群居而且需要集體行動的狼,往往能更鮮明地把這種技術應用得比較到位,至於人,本來打獵的時候是可以運用這種本能的,但在文明的演進中,文化吞噬了本能,一度反倒墮入“禮”的講究,像司馬法提到的古兵法那樣,把戰爭變成了貴族之間的決鬥。以至於春秋時,魯國的曹劌(李零考證過說是此人就是玩過劫持的曹沫)要感慨,肉食者鄙。要他挺身而出,迴歸打獵者的本能,玩點詐術,打敗了齊國。這個時候的肉食者,吃的肉,已經主要來自馴化的動物,豬和羊,所以他們不行。

有兵法的農耕人打不過沒兵法的遊牧人,首先在於人的身體素質。食肉的和食草的,運動多的和運動少的,耐飢渴的和不耐飢渴的,有暴發力和沒暴發力的,雙方的比較,近乎專業運動員和普通人之比。雖然說,戰士的軍事素養,可以教成,可以養成,但身體基礎很重要。孫武子的吳宮教戰,一向為談兵者傳為美談,但在後來吳楚之戰中,卻沒有人用過這些“雖赴水火猶可也”的女戰士,不僅僅是因為吳王捨不得美女(最漂亮的兩個已經殺了),關鍵這些女人從身體素質上講,不適合上前線作戰。其次,戰士的基本生活習慣很重要。蔣百里說,生活方式跟作戰方式一致的民族,打仗就佔優勢,遊牧人就有這樣的優勢,他們都是天生的戰士,平時做的,跟戰時做的,沒什麼兩樣。冷兵器時代,打仗是肉身相搏,招招見血,胳膊粗力氣大,再加上點勇氣,自然佔優勢。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