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他。可你給找的便一準安分?我只是說,國芬與炳卿現在是真相好,你不是不知道,你卻偏要橫一槓子過去,活活拆散了他們,這是修了福呢還是作了孽,只有天知道!都不說這些了吧,就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我等著去你們張家喝喜酒得了!”
張仁茂抬起頭來,撞著吳棗秀兩道犀利的目光,一時啞口無言。
不能說吳棗秀的話沒有道理,張仁茂自己就有過這種痛苦的經歷,他所以發誓一生不娶,就只為了那位與他相好的女子在嫁給一位富商時她留下了一句話。當女兒請求父親讓她待張仁茂歸來見上一面後再走時,父親絕不答應,女兒臨出門時哭著說:“你們抬得走我的人,抬不走我的魂。。。 ”後來,綢緞店老闆外遷了,那位女子便全無一點音信,對於張仁茂來說; 這女子的魂恐怕真會纏繞他這一生; 讓他的心時時作痛;呢!吳棗秀坦率直誠的指斥,正中了張仁茂的要害之處,他的這種作法也確實很難說得上是在真心誠意地為吳國芬著想。張仁茂滿臉的羞愧與痛苦; 只得又深深地埋下頭去; 幸而吳棗秀說完這話之後沒有坐多久便起身走了; 張仁茂嘆了一口氣,也站起身來; 拖著沉重的腳步,回自家屋裡去了
這件事情,初看起來,遭遇打擊最重的當然莫過於吳國芬。她自尊持重,不得不疏遠張炳卿,但同在夜校上課,又免不了要經常碰面,而實際上,她一直真情未移,在煎熬自己感情的痛苦之中她堅持學習了兩個月,最終還是退學了。這確實是件很可惜的事情,後來,許多夜校的學員得以參加工作,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契機。至於對張炳卿來說,他此時只是覺得真對不起國芬,一時間,卻體會不到他的這個錯誤決定帶給自己的重大損害,然而,事情越到後來,他就飲恨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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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仁茂被黃大香與吳棗秀數落了一通,低著頭回到家裡,連晚飯也吃不下,他想喝口酒,然而酒一沾唇,又覺得不是滋味。他放下了杯子,軟癱癱地躺在竹椅上。張炳卿以為伯父病了,問要不要買點藥來,張仁茂連連搖頭,說:“沒事,沒事,是人老了,累了,不象早些年前的情景了。”
張仁茂不肯向張炳卿說出黃大香與吳棗秀剛才數落他的一番話,是他不打算改變原來的主意。無後為大的家族繁衍觀念,女不治外,只該作生育工具的傳統意識,是因襲的歷史負擔,小鎮人的思想更是嚴重地滯後於整個社會的發展。張仁茂的一生經受了無數的挫折坎坷,留在他內心深處的傷痛化為一種根深蒂固的人生經驗:都說好事多磨難,其實磨難到頭也不一定能成好事。他甚至設想,如果一開始就聽從了父親的婚事安排,也許於人於己都不會有後來那麼多的痛苦煩惱。現在,他掙脫不了這如山的心理積重,認為張炳卿已經去相了親,也沒有再說什麼多餘的話,就算這件事情委屈了他一點,也總算是辦成了,那又何必再生反悔?
在這場婚事糾葛中,吳棗秀卻表現出了更大的賭勁。他們兩家都期待著社會現狀有所改善,都希望著時局發生某種變化。現在,她吳家人丁更希罕卻不怕張炳卿闖蕩不安,你張家人還顧忌幹什麼呢?這隻能說生活留給了張仁茂過多的驚悸。
當然,儘管吳棗秀那一番話聽起來似乎有膽有識,但並不能說她對時局有更深刻的理性認識,對未來有更明確的政治信念,相反,她對該怎樣走出自己的困境,除了茫芒然之外不過是橫碰直撞。
是的,吳棗秀曾經向田伯林打聽過關於共產的事,可那是由於生活的無聊。她前次與田伯林路遇,曾主動去了田家,在田家寬大的客廳裡,兩個人談了許多,也很傾心,然而,她坐得離田伯林很遠,反倒沒有平時說話的隨便和逗趣。臨走時,田伯林送吳棗秀出門,忍不住說:“往後你有空閒便常來坐坐吧,家裡就我一個人了。”
“來做什麼?”當時的吳棗秀不無警惕,認為男人總是想著要討點便宜,但她站住了,她是敢於與人鬥勁的,“我現在不是已經來了!”
田伯林不由得一驚一喜:“那你就再待一會吧,何必這麼急著要走!”
吳棗秀真的迴轉身來。她這有可能是要顯示完全能夠把持住自己的堅強信念吧!當時,她在大廳裡轉了一個圈,還被好奇心驅使,又上樓去看了李墨霞的臥室。李墨霞搬走了行李,但仍留下了搬不走的全套傢俱,那都是些塗金抹銀的精製物件。吳棗秀並不羨慕,她沒想要成為這裡的主人,雖然她很嫉妒。田伯林尾隨其後,吳棗秀在床沿坐下來,田伯林便靠近前去,吳棗秀馬上站起身,一言未吐地走下樓去了,田伯林沒敢攔她,只得尾隨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