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6部分

覺得跟進去並不妥當,只得轉到學校圍牆的側面等吳國芬出來。這時,學生們一遍又一遍唱著歌曲在操場上集合列隊舉行朝會,吳棗秀不覺被吸引住了。她沒有上過學。由於父母過世得早,她的童年時代,連在放牛坪裡與同伴玩耍嬉戲的機會都少;成年後,日子又過得不順心,常是自暴自棄自怨,有如一頭困獸。這時,一百多名小學生整齊、嘹亮的童音匯成的歌聲,有如一泓清澈溫潤的山泉,讓人感到一種身心沐浴其中的暢意。吳棗秀從牆洞裡望去,見學生們正拍著手,踏著步,列成幾方隊伍,然後,隨著哨音、口令立定下來。孩子們純真可愛的面龐,認真操練的身姿,使人感受到一種蓬勃的生氣。吳棗秀十分羨慕,也十分感動,她甚至對姚太如向小學生所作的演講也聽得入神。她不一定能確切地領會“社會的未來”、“時代的先鋒”、“創造新的生活”等詞語包含的意義,但她同樣能受到激勵,她有著自己的理解和感受。這是一個觸發點,積鬱在她內心深處的許多憂愁怨恨、苦惱幽思,立刻昇華成一種新的意識:為什麼一定要後人一代又一代地過自己這樣的生活呢?便是自己,也應當設法去尋求另外的出路才是。

學生的朝會結束了。吳棗秀沒有再進學校去找國芬;而國芬早在吳棗秀看學生舉行朝會時,就已從另一條路回家去了。

吳棗秀一邊思忖一邊往回走。恰巧田伯林從學校出來,趕上了吳棗秀。他招呼:“棗秀,你去了哪裡?我還有件事情與你說呢。”

吳棗秀見田伯林向四周打望著,她也還多少有點顧忌人言,便說:“真有事的話,就上你屋裡去說吧。”

這是吳棗秀第一次進田家。他們是兩個都需要對未來的生活前途重新進行選擇的人,能說的話自然不少。田伯林從外地見到的新聞說到自己家裡的風波,最後也講到剛才見到國芬的情形,對國芬上夜校的事談了自己的看法,雖然,吳國芬向他求助是過後一天的事。當時,吳棗秀預設了田伯林的一句話:“看眼下這種時勢,我們自己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這事你就由國芬去吧,她人也不小了。”

吳棗秀也強烈地感受到了這社會的動盪。有句話叫“亂世出英雄”。她不可能成為英雄,但在舊的政治制度瀕臨崩潰,社會結構將要發生急劇變動的時刻,生活確實給每個人的未來提供了多種選擇的可能。

在吳棗秀同意國芬去上夜校的那一天早晨,她叫過國芬,還是作了某種暗示。她問:

“聽姜信和說起來,人人事事不如他,那夜校就象是隻為他辦的一般,真有那麼回事?”

“我沒去過夜校,怎麼能知道?”國芬回答說。

“這夜校你是一定要上了?好吧,你要去便去,是為了認字讀書也罷,是想著哄吵玩耍也罷,我全都由著你了,不過,你心裡得放明白些,”吳棗秀神情嚴肅地說,“這個世界上的人,誰好誰壞,你得認準!如果你跟錯了人,進錯了門,那投河上吊抹脖子就是你的事了!”

吳國芬沒有回話。她姑媽至少有一點沒說錯,她並不只是為著上夜校而鑽天入地鬧著非上這夜校不可。

36——40

36

張炳卿與姚太如已經有過好幾次深談。他完全接受了姚太如的看法:要改變眼前這世道只有共產,共了產,人才能平等;平了等,世界才會真正太平。而要成就這樁大事,一個人、幾個人自然不行,非把大多數的人集合到一起不可。張炳卿相信姚太如、仇道民他們都是早就連通一氣,有了組織的,他也知道那次李青霞等人正是奔共產這個目標而去,所以,他向姚太如表明了自己的心跡:他希望與這些人站在一起,堅決走共產這條大道。他不懼怕這條道上的任何艱險,—個整日裡躬腰屈膝爬在地上編織竹器的小篾匠能有什麼顧忌?在姚太如的房子裡,共產黨的組織正式接納了他。從此,他感到自己的生活有了一種嶄新的意義。他的一言一行似乎都與一個遠大而崇高的目標聯絡起來了,即使是同樣的篾匠活計,也不像原來那樣是一種無可奈何,毫無希望的生活重負,即使是同樣受苦受累也不像以前一樣覺得枯燥乏味、茫然孤獨和愁悶無解了。他一邊編織竹器,一邊哼著從夜校裡學來的那首新歌:“快來,集合了,快來,集合了,我們要組成一支鐵的大隊伍;集合起來,集合起來,集合成一條新的長城。。。 ”

看張炳卿那快活無憂的樣子,像是忘了還有件相親的事。前些日子裡,他與伯父以一種奇特的方式互相較勁:兩人都少言寡語。重活,張炳卿爭著攬下來;吃飯,張仁茂把好菜留給侄兒。有時,張仁茂乾脆坐到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