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無人記起。
而在古代,雞除有“五德”之譽,在文學上也是饒有興味的形象。如《 詩經·王風 》:“雞棲於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 詩經·鄭風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陶淵明:“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巔。”溫庭筠:“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梅堯臣:“人家在何許?雲外一聲雞。”韓元吉:“任雞鳴起舞,鄉關何在,憑高目盡孤鴻去。”對雞的唱曉之德更是不吝筆墨:“不為風雨變,雞德一何貞。在暗常先覺,臨晨即自鳴”( 唐·李頻 ),“深山月黑風雨夜,欲近天曉啼一聲”( 唐·崔道融 )。
不過相比之下,雞的貢獻其實更為現實。在鄉下,豬、狗、鵝、鴨未必戶戶都養,但雞卻是家家都有的。多則一二十隻,少則三五隻,或啄食於門前,或穿梭于田壟,或棲息於樹陰,與人朝夕相伴,點綴尋常風景。在我老家,過去女人坐月子,無非老三樣:雞蛋、紅糖、小米稀飯,主角是雞蛋。左鄰右舍親朋故友送禮( 名為“下奶” ),往往送二三十個雞蛋。是雞、雞蛋使得窮苦產婦虛弱的身子得到最低限度的滋補,使得嗷嗷待哺的貧家嬰兒得到賴以活命的乳汁。可以說,雞、雞蛋為我們民族的代代繁衍作出了實實在在的貢獻。
我是在鄉下長大的。八口之家,掙四十幾元錢的父親遠在百里之外,家境相當貧寒。有時因沒錢買豬崽而養不成豬,幾隻雞成了家中除人以外的惟一活物。五更睜眼,偶爾聽得大公雞嘹亮的長鳴劃破只有五戶人家的小山村那滿天星斗的清冷冷的夜空;午間打盹,常常被剛下完蛋躥出雞窩的老母雞那報告“我下蛋了”急切切的叫聲吵醒;日暮時分,有時會見到領一群小雞崽的母雞在山坡松樹林裡發現食物時自己不吃而“咕咕咕”叫來雞崽爭食的情景。當然,記憶最深的還是雞蛋。那時,雞蛋是家中惟一的奢侈品。艱苦歲月,人有時都吃不飽肚子,勻不出多少糧食餵雞,雞自然生蛋不多,五六隻雞,一隻雞一年也就生三四十個蛋。去掉留給來客人時用的和醃鹹蛋的,就所剩無幾了。荷包蛋只能在感冒發燒或肚子痛的時候吃得,煮雞蛋一般也只有在過生日那天嚐到。惟其如此,生日早上醒來突然發現枕邊有兩個熱乎乎的煮雞蛋時的驚喜那才真叫驚喜。至於鹹雞蛋,冬天實在沒菜下飯了,母親才會小心翼翼從罈子裡撈出六個煮了。六個鹹雞蛋,六個小孩。沒有第七個蛋,母親自己沒有。漸漸懂事以後,想到母親日夜操勞的瘦弱身體和幾乎持續整個後半夜的咳嗽聲,我就謊說自己不愛吃蛋黃硬夾到母親碗裡。後來上了初中,來回步行十七八里,母親時不時瞞著弟弟妹妹們炒個雞蛋或煮個鹹雞蛋放進我的飯盒。書包裡有了這樣的飯盒,即使漫天飛雪或颳風下雨,上學時那###里路也一顛一顛走得特別來勁——我就曾經是那樣一個鄉間少年。
如今,餐桌上雞有了,雞生的蛋有了,但那種感覺沒有了——真正的雞已經遠去。想到在城裡長大的下一代將來有可能體味不出“雞聲茅店月”的情境,心裡就泛起一絲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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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種懷念(1)
有人說,年輕人的目光總是堅定地投向玫瑰色的未來,而當一個人總是回頭眺望來時路上那縷天際餘暉時,便說明他已經老了——我大概就到了這一年齡的臨界點。的確,日常生活中,較之對前程的希冀和憧憬,更多時候是對過去的回顧和懷念。懷念故鄉那老柳樹下涼森森的轆轤井,那小彩蝶般輕盈盈的杏花,那紅得透明的圓溜溜的海棠果,懷念祖母額頭慈祥的皺紋,懷念小學語文老師臉上的莊嚴……
也有時懷念並未消失很久的身邊景物。
我是1999年暑期調來青島的,調來不多日子我就發現宿舍後面那座小山是獨自散步的好去處。一個人生活,加之人地兩生,沒什麼朋友,除了教書看書,剩下的朝朝暮暮幾乎全給了那座小山。出西校門不用五分鐘就到山下那條小路。路極幽靜,幾乎碰不到人,腳下是軟綿綿綠油油的雜草,路旁是不很高的刺槐和青松。路雖不長,但彎拐得很瀟灑,隨著漸漸隆起的山坡呈月牙形拐去另一側,看不見盡頭,我也有意不走到盡頭,就在這長不過一二百米的荒草徑上來回悠然踱步,小心享受“曲徑通幽處”的美妙意境和無盡遐思。有時也爬上小山頂,從松樹梢頭眺望前方時而霧靄迷濛時而水天一色的海面。
秋天很快到了。小路兩旁的灌木叢碩大的對生葉片變得紅彤彤的,紫色和粉色的牽牛花或爬上槐樹幹齊刷刷舉起小喇叭,或在樹下密麻麻綻開嬌嫩的笑靨。白裡泛藍的單片野菊花早已在路旁一夥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