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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漢語中有生命力的語彙和行文正規化以促進現代漢語的工麗、簡約和洗練,可以說是我一個小小的追求。在翻譯當中也難免——有意也好無意也好——有所表現,致使譯文帶上這種個人化烙印。非我狡辯,沒有個人烙印的純淨水翻譯是沒有的,問題只在於分寸的把握,即如何在打有烙印的同時儘可能傳達原作的風格和韻致。譯筆如水,以其變者而觀之,則水質一也;以其不變者而觀之,則因地形而異:或飛流直下,或九曲八彎,或平湖萬頃,或清渠潺潺。除了村上,我也譯過其他作家。細心的讀者想必會發現,即使在“林家鋪子”裡,夏目漱石芥川龍之介川端康成三島由紀夫也還是各具面目互不雷同的,絕不至於都以村上春樹的文體和語調說話。

關於村上作品的翻譯(2)

記 者:網上有人說您翻譯村上的小說,有的地方根本失去原來的真實面目,比如說您因為不熱愛爵士樂而將小說中的樂隊名稱弄錯,更有的說您將村上的原作進行了較多的刪改,您怎麼回應這些說法?

林少華:我不經常上網,但對於網上的品評還是多少拜讀過一些的。即使對於極個別明顯情緒化的說法,我也儘可能心平氣和地讀取其中合理的“核心”,而從未回應。文字這東西,一旦刊行,即為天下公器,只能任人評說。我很欣賞清代嶺南重臣陳宏謀的三句話:“是非審之於己,譭譽聽之於人,得失安之於數。”何況自己確實因不懂爵士樂而曾譯得啼笑皆非( 後來在幾位鐵桿讀者的幫助下才少出了很多洋相 )。至於刪改,在這裡我可以負責任地保證,絕無此事( 包括性事部分 ),誤譯漏譯肯定有——縱使原文是漢語大白話,要百分之百理解體會作者的用意和情緒也未必可能——但這和刪改是兩碼事。不怕大家笑我炫耀,北京日本學研究中心曾為建“語料庫”而將《 挪威的森林 》等拙譯同原文加以對照,結果發現“即使每個指示代詞都處理得很巧妙”,這當然是大大謬獎了,畢竟那是不可能的。

記 者:您雖然花了15年時間翻譯了村上所有的小說( 21部 ),但是據說跟村上在2003年1月才第一次握手。他給您的感覺怎樣?您曾經說過您跟村上感覺上心情上文筆上有息息相通之處,而村上也覺得他的小說在中國也找到了“上帝的手”,您覺得自己的哪部分跟他比較接近?

林少華:關於那次會見,報刊上已有報道。但有一點我隱瞞未報:村上君終究老了。和我的合影他照得相當年輕,的確像個“男孩”。而實際給我的感覺要老許多,這讓我有些意外。但因為每天跑步的關係,身體確實好,肌肉一塊塊隆起,手掌甚是粗碩——作品那麼“小資”,但他本人的形象一點也不“小資”。交談當中我倒覺得很談得來。和他比較接近的部分,大約是性格上都傾向於孤獨,我也不大喜歡亦不善於和別人交往,不願意趕風潮湊熱鬧,不願意出頭露面,對撈個一官半職更無半點興致,寧願躲在一邊不聲不響鼓搗自己的事。這點上兩人大概同屬“一丘之貉”吧。而“一丘之貉”成了原作者和譯者的關係,應該說是一種緣分,一種幸遇。茫茫人海,浩浩宇宙,只能感謝上天的安排。

記 者:在中國,村上的小說是以流行小說、小資小說的面貌暢銷的,在日本,他的小說是否也是這樣的道路?可否簡單給我們介紹一下當下日本小說創作的情況?

林少華:在日本,村上的小說被認為是“純文學”作品( 在暢銷而又不失文學內涵這點上同井上靖相仿 ),因而可以堂而皇之地進入大學課堂,可以成為專家學者的研究物件。而像渡邊淳一等人是很難得到如此“待遇”的。就文壇來說,不妨粗線條概括為雙峰聳立,新秀迭出。雙峰即村上春樹和村上龍( “兩村上時代” )。作為新秀,繼吉本巴娜娜和柳美里之後,時下攻勢凌厲的有宮部美有紀( 推理小說 )、高極夏彥( 推理小說 )、江國香織( 青春小說 )。另外片山恭一的《 在世界中心呼喚愛 》銷量正節節攀升,已突破五十萬冊。小說寫一個悽美純淨的愛情故事,文筆清麗優美,頗受青少年喜愛。

記 者:譯介作為一條橋樑,讓對方有機會了解自己國家的文化,您有沒有想過將中國的文學也介紹到日本去?國內的小說家你比較欣賞誰?

林少華:翻譯的確是一條橋樑。但對我來說,迄今為止這條橋樑僅僅單向通行。改成雙向通行即把中國文學作品介紹到日本去的念頭並非沒有。無奈眼下太忙了,一來村上沒有譯完,二來新招了文學翻譯方向的研究生要帶,每天忙得昏天黑地,無暇雙向出擊。國內作家中,我比較喜歡同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