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浸著血淚的文章,他忘了自己的傷,扔下報紙就想下床。蘇婉約急忙攔住他,說道:“白三哥,不要這樣,你腿還沒好,不要亂動!”
其實,他打著石膏的左腿並不聽他使喚,他根本下不了床。
突如其來地,他雙手使勁錘著床,失聲痛哭起來:“這該死的腿啊!”
哭聲非常的悲憤、淒厲,三個月的苦戰,犧牲了那麼多的人,卻沒能守住上海,他的心痛得不能自抑,彷彿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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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賁 第十五章 (1)
下了一陣霜,天氣越來越冷了,而張一鳴的心更冷,上海失陷,日軍步步進逼南京。
在前往南京的公路上,他坐在一輛卡車裡,臉色陰沉得可怕。從接到撤離上海的命令開始,他一直就是這副模樣,除了下一些簡短的命令,他很少說話,好像正在變成一塊石頭。悲憤與痛苦使他忘記了一切,甚至忘掉了坐在他身邊的白曼琳。他的腦子裡象走馬燈似的現著一幅幅畫面:羅店的夜襲,薀藻浜的血戰,大場的死守,黃斌的犧牲,還有那一張張他叫不出名字計程車兵的臉……三個月的苦戰,犧牲那麼大,最終卻是撤退,而一撤就再也站不住腳,蘇州、無錫、常州,一座座城市相繼失守,首都南京遙遙在望。他欲哭無淚,心象油煎似的痛。
公路上擁擠、混亂,到處可見炸燬的汽車,死的人,死的馬,破爛的鞋子,骯髒的繃帶。沒有人掩埋屍體,誰也不知道日本人在身後還有多遠,誰也不敢停下來。一群群后撤計程車兵軍服顏色各異,都是破破爛爛、骯髒不堪,有的穿著草鞋、布鞋,有的光著腳,背上掛著鋼盔或者斗笠,不少人頭上、胳膊上還纏著血跡斑斑的繃帶,背的槍亂七八糟,單打一、老套筒、毛瑟、漢陽造、土槍、鳥銃,有的甚至連槍都沒有,就只一片大刀。疲憊和失敗的恥辱使他們不願說話,就那麼默默地往前走。夾在軍隊裡面的,則是競相逃難的百姓,偶爾有坐汽車的,有騎腳踏車的,多數則是步行,扶老攜幼,呼兒喚女,身上帶著各式的行李,有的甚至還牽著牲口。
天上傳來了轟鳴聲,幾架日本轟炸機出現了。司機緊急剎車,車還未停穩,張一鳴已經開啟車門,迅速跳了出去,剛站穩腳跟,他就立刻迴轉身子,看到白曼琳已到車門口,不假思索地伸手掐著她的纖腰,把她抱了下來。然後,他鬆開她的腰,對著周圍的人揮手大喊:“快!分散隱蔽!”
人群早已騷亂起來,紛紛往公路兩邊的田野裡奔跑,女人的尖叫聲,孩子的啼哭聲響成一片。張一鳴拉著白曼琳的手,向著人少的地方狂奔。幾分鐘後,炸彈的尖嘯聲響起來了,他一把將她按倒在地,伏在她身上,緊緊護住她。“轟轟!”爆炸聲接二連三地響起,空氣裡開始瀰漫著刺鼻的硝煙味。
轟炸結束,張一鳴站起身,伸手把白曼琳拉起來,兩人都不說話,慢慢地往公路走。走了十幾步,一幕慘景出現在他們面前,兩人都站住了。一家五口倒在血泊裡,父親還做著拼命保護兩個大的孩子的姿勢,母親則抱著幾個月大的嬰兒,父母和兩個大的孩子已經死了,只有嬰兒還在撕心裂肺地啼哭。白曼琳伏下身,發現她的頭蓋骨被炸掉了一塊,已經看得見裡面白白的腦花。她渾身顫抖,扭頭對張一鳴說:“她沒救了,你給她一槍,讓她少受點罪吧!”
張一鳴是個殺戮無數的將軍,此時面對這個瀕死的嬰兒,他的心卻突然發抖了,他拔出手槍,對著嬰兒小小的胸口,轉過頭,扣動了扳機。隨著一聲槍響,嬰兒不哭了,白曼琳卻大哭起來,淞滬抗戰三個月,她受過傷,也護理過無數受傷計程車兵,見過各種各樣的死亡,但從未象現在這樣痛苦,哭得這樣肝腸寸斷。這個嬰兒的死亡,實在超過了她所能承受的極限。
張一鳴沒有安慰她,此刻他的心同樣的悲憤,而且比她更多了一層難受,他是軍人,不僅無力保國衛民,還要親手結束一個小小嬰兒的生命,儘管害死她的是日本人,儘管他是為了免掉她的痛苦,卻也不能減輕他的自責。半晌,他剋制住了情緒,對她說道:“走吧,我們今天無論如何得趕到丹陽,明天到南京。”
回到公路上,他發現部隊剩下的最後兩輛卡車全被炸燬,心不由得沉了下去。到丹陽還有四十公里,現在既沒車,也沒馬,部隊的戰馬在撤出上海時就已所剩無幾,經過這一路的戰鬥,死的死,跑得跑,一匹都沒有了。他擔心白曼琳走不了那麼遠。他對她說道:“車沒了,剩下的路,我們得靠兩隻腳了。”
“別擔心,我能走!”她毅然說道。戰爭磨礪了她,短短的三個月,她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