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江湖,如同跌宕湍急的山溪,把稜角分明的石塊,全部沖刷成順滑的鵝卵石,無人可以倖免。
我把手上的黑子投入一大片白棋的腹地中去,發出“啪”的一聲。
那裡,白棋大局未定,我隨時都可以借一子之力,或救或棄,頑強地撕開一條缺口殺出來。置之死地而後生,才是四面楚歌的困境裡唯一的生存之道。
對於狙擊手們恐怖的長途射擊,我已經領教過,只要他們進入了院子,優勢便蕩然無存了。我確信自己的飛刀可以在槍手們食指扣動扳機前,準確地殺傷對方,但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況,我才會斷然出手,否則絕不濫殺無辜,這是俠客與殺手的最大區別。
門又開了,關伯走進來,神情有些不太對勁。
我笑著抬頭:“關伯,長考過了,等你落子呢?”
外面的走廊一片昏暗,我看到他的雙腿之間,還有另外一隻腳,穿著軟橡膠底的黑色戰靴。
“小哥,事情有點難辦了……”關伯苦笑,垂下了眉毛。
我意識到他已經被人挾持,但身後傳來了更古怪的響聲,那是有人彈開自動手槍保險栓的動靜,而且是三柄槍同時發出的,動作整齊劃一。
“殺手朋友請亮相吧,有事好商量,何必鬼鬼祟祟的?”我抓住了十幾顆棋子,在掌心裡緩緩揉搓著。
關伯的左腋下,露出一個黑洞洞的槍口,隨即有人冷漠地低笑:“沈先生,打擾了,我們到這裡來,是奉命向你借一樣東西。大家都知道你的飛刀厲害,但有三柄槍指著你後背的時候,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借什麼?”我沒想到關伯的演戲本領有這麼高,明明可以縮臂夾住手槍,然後扭身拍碎對方的天靈蓋,偏偏裝出愁眉苦臉的樣子拖延時間。
“借你的手,右手。”對方以為局面盡在掌控之中,所以聲音漸漸升高。
此時,我的右手中握著棋子,平日裡也就是用這隻手的食指、中指給病人把脈。對方這句話表明的意思,或許趕來殺人的緣由跟我的“醫術”有關。
我點點頭:“手在這裡,過來拿吧。”
屋子裡的氣氛慢慢變得凝重起來,藏在關伯背後的殺手一直沉默了三分多鐘,才幹笑了一聲:“哈哈,沈先生果然痛快。”
我不清楚他為什麼也在拖延時間,單純為了殺人的話,早就開槍射擊了,有什麼必要一直等下去?他在等什麼?
走廊裡傳來一陣腳步聲,我突然眼前一亮,因為空氣中傳來了一陣香氣,混合在昨晚的雞湯餘味裡,仍舊清晰可辨。這是第三次聞見它了,難道來的人裡面,竟然有那個女孩子?
這個問題,三秒鐘之後便有了答案,出現在門口的兩人,一個是那女孩子,另一個竟然是一直唯唯諾諾的麥義。
“沈先生,又見面了?”他滿臉都是愉快的微笑,向我揚著手裡的一隻黑色遙控器。
女孩子站在他身後,眼神慌亂。
書房的門關上了,女孩子走過去,開啟窗戶,放那三名槍手進來,仍舊站在我的背後。
我跟關伯處在四柄手槍的監視之下,暫時動也不能動。
麥義大剌剌地坐下,儼然是這次行動的絕對主使者:“沈先生,先謝謝你昨晚慷慨出診,能請動你這位港島名醫為我們夫人把脈,明日一早的報紙,肯定會把你寫入頭條,也包括今晚發生在沈宅的爆炸案。所以,未來幾天裡,你都會成為各大報紙的話題,一時無兩。”
我無聲地冷笑著,腦子裡反覆地思考他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絲絲,招呼沈先生。”他的手指勾住拴在遙控器上的指環,得意地轉來轉去。
“嗤啦”一聲,被稱作“絲絲”的女孩子取出厚厚的一卷透明膠帶用力扯開,走到我身前。
“沈先生,得罪了,請把你的雙手抬起來。”她的聲音帶著一縷驚惶。隔的這麼近,她身上的幽香漸漸將我籠罩起來。
我借抬手之機,向她的臉上掃了一眼。她垂下眼皮,沒有任何表情地用膠帶纏住了我的雙手,緊緊地繞了二十幾道。接下來,我的雙腳、關伯的雙手雙腳都被膠帶纏住。
關伯的神色變得越來越沮喪,靠著牆角坐下,低著頭一言不發。
“好了,把槍收起來吧,我的聖戰勇士們——”麥義拍了拍手,四名槍手同時收槍。他們就是進入咖啡廳時的四名保鏢,只不過衣著由西裝換成了撕去標誌的緊身衝鋒衣,臉上那種堅忍殘酷的表情,讓人不寒而慄。
“今天,我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