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來。
方星的手槍應該藏在右腿的膝蓋側面,以那種蹲伏的姿勢,非常容易做出拔槍射擊的動作,但她的身體似乎已經陷入了僵硬狀態,全神貫注於面前的水盆。
那是一盆普通的清水,在達措走後,我曾仔細觀察過數次,沒有任何發現。
“沈先生,我看到一面鏡子,有人端坐在鏡子裡,七手結印——”
我微微有些驚愕:“七手結印?”
“清水如鏡、七手結印”這一說法,曾多次出現於藏教典籍中。據說歷代高僧修煉到佛法的至高無上境界時,身後現出琉璃寶光,任何時候面對水面,倒映出的都是頸生七隻手臂,各結著不同的法印,象徵“天、地、佛渾然一體,我即是天地間唯一金身主宰”。
我在記錄唐朝佛教文化的《天寶聖鑑》這一古籍上面曾經讀到,松贊干布的九十九位恩師中,就有一位來自雪域的無名大師,練成了“七手結印”,最終隨晚鐘松風坐化,被七隻仙鶴托起,昇天而去。
方星背對著我,聲音顫抖著:“不錯,就是‘清水如鏡、七手結印’,你快來看……”
她此時的表現,絕不像是開玩笑,但我清晰地知道,這種只會發生在藏教高僧身上的奇異現象,是不可能與一個二十一世紀港島的女飛賊有關的。
4七手結印(下)
葉溪的敘述給我帶來的詭譎感受,被方星的話衝散得無影無蹤。
白熾燈的光芒能夠照亮走廊裡的每一個角落,她現在看到的,難道是無稽的幻覺?
我深深地吸氣,陡然向前一躍,手指勾住了懸掛垂蓮的那根繩子,居高臨下地垂直向水盆裡望去。
水面上映出的,只有我的影子,輕輕搖擺著。
我大大地鬆了口氣,身子一蕩,躍到方星對面。
“方小姐,我們該進去吃晚飯了。”有驚無險之後,我覺得自己的頜下有些汗津津的,心跳也加快了不少。
方星困惑地抬頭,盯在我臉上:“你難道沒有看清楚?裡面是一個‘七手結印’的白眉喇嘛?”她慢慢起身,臉色慘白,身體的各處關節更是發出脫力之後的“喀喀”聲。
“既然遇到如此古怪的事,方小姐為什麼沒有其它應變反應呢?你的動作一向都是快速絕倫的——我們不必耽誤時間了,吃完飯我還有事要出去,請吧?”在我眼裡,那的確是一盆清水,毋庸置疑。
方星的左手橫摁在丹田位置,不停地按壓著,眼神變得異樣的複雜,嚴肅地問:“沈先生,你的確什麼都沒看到?”
我點點頭:“我只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其它什麼都沒有。”
“七手結印”的傳奇故事流傳了幾百年,以訛傳訛的鬧劇也上演了無數次,所以我對方星的怪異表現並不太感興趣。
方星錯愕地仰面向上,望著那盆剛剛長出了嫩芽的纖細睡蓮,惶惑地喃喃自語:“難道……難道我的前生竟然是藏邊的喇嘛僧?怪不得……怪不得……”
她陡然垂下頭,用力指著水面:“沈先生,剛才你只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的呢?我的雙手、我的臉、我的身體——還有頭頂的花盆、廊簷,什麼都沒有嗎?”
一連串的問題,把我問得一愣:“我沒注意,不過既然是一盆清水,當然會把外界所有的東西都對映出來,不對嗎?”
剎那之間,方星臉上顯現出了一種超然物外、洞察一切的淡然淺笑,彷彿我的回答變得稚嫩無比、毫無意義,以至於連被她鄙薄的價值都沒有。
在向水盆裡觀望的時候,我只注意有沒有“七手結印”的怪事,的確沒在意其它的東西,於是跨上一步,伸出雙手,立刻在水面上倒映出來。
方星失望地搖頭嘆息:“他已經離去了。”
自從看到水盆後,她的每一個措辭都顯得萬分古怪,即使水中有幻影的話,也應該用“消失”這個詞,而不是“離去”。
關伯在餐廳裡叫起來:“方小姐,可以開飯了,請入席。”
我忍不住在心裡笑:“關伯用心良苦,這一頓飯連食材帶心思只怕花費不少。”
其實,自己身邊有他這樣的老人家照應著、絮叨著,心裡會一直不洋溢著家的溫情暖意,否則,獨院小樓,一個人居住的話,冷清悲涼自然會是夜晚的常客。
“沈先生,這盆水,可以送給我嗎?”方星變得憂心忡忡,雙眉輕蹙。
我微笑著做了個“當然可以”的表情,暫且把她剛才的異樣表現放在一邊。
怪不得關伯要用“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