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溪說話時,眼珠一直在轉個不停,我知道,某些頑皮的孩子在編造謊話之前,都會有這樣的表現。
關伯想要退出去,我及時攔住他:“關伯,葉溪小姐馬上要說出石板畫的來歷,還有一個與‘十條命的孕婦’有關的恐怖故事,你也坐下聽一聽,說不定能給我們以幫助。”
葉溪肯定會說假話,至少有一部分是假話,有關伯在,更容易找到她的破綻。
窗外,太陽過午,風和日麗,是個最適合聊天聽故事的時間。
我倒了三杯茶,先雙手捧給關伯,然後是敬客,最後才輪到自己。曾經有一段時間,自己沉迷於蘇杭茶道,為此耽誤了很多正事,所以現在非特殊情況下,不碰茶壺和茶杯。
茶很香,依關伯的沏茶流程,必定先把頭道茶濾掉,只喝二道、三道,然後再換新茶。我們躲在這個小院裡,飲食起居,自成一統,日子過得平淡安逸,也就有心情細細地品茶、養花、美食、看書。
“這種平靜,很快就要被打破了。”我能感覺到,外面雖然陽光燦爛,接下來的日子卻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好茶。”葉溪放下杯子,清了清喉嚨,向我探了探身子:“我可以開始了嗎?”
我淡淡一笑:“早就洗耳恭聽了。”
麥義死了、嚴絲逃亡、梁舉離奇死去,有關於“保龍計劃”和“十命孕婦”的內容,或許只能從葉溪嘴裡聽到了。
葉溪又清了清喉嚨,十指相對,合在胸前,雙眼直視著我:“孕婦的名字叫做雅蕾莎,伊拉克人,我們最初的相識是在兩年之前的秋天,地點是……‘鬼墓’。這個地點,沈先生清楚嗎?”
我沉默地點頭,石板畫也是來自“鬼墓”,我預感到自己的猜測肯定與真相非常接近。
“那時候,戰爭剛剛結束,核查小組第四次進入伊拉克境內,搜尋的主題為‘大殺器’的去向。當然,五角大樓的‘撲克牌通緝令’剛剛下達不久,幾乎每天都有聯軍與伊拉克民兵交火的訊息傳來。九月十六日,我帶領一個三人小組趕去一個名叫‘幹海姆’的小村子,位置在摩蘇爾東北四十公里的沙漠裡。據說,共和國衛隊曾在戰前長期駐紮於此,核查指揮官懷疑那裡會有大規模的軍事武器設施。”
關伯不耐煩地長嘆一聲,隨即被我的目光制止住。
伊拉克戰爭持續的時間比世人預計的要短,“紅龍”的部隊不戰自潰,放棄抵抗,成了近代軍事史上的一個不解之謎,連五角大樓方面都被弄得莫名其妙。畢竟伊拉克軍隊的實力是阿拉伯世界首屈一指的,應該算是一支“身經百戰”的強悍部隊。
全球軍事專家們估計的“巴格達巷戰”並沒有如期展開,反而演變成了美軍的和平解放。
對於這些軍事戰場上的事,關伯自然不感興趣,他要聽的,或許只是那石板畫上握刀的人到底是誰?
“對不起,我的奇遇就是從探察完‘幹海姆’開始的。我們乘坐的三菱越野吉普在返程的一半,遭到了伊拉克民兵的火箭炮襲擊,三名同事當場死亡,我則幸運地跌進沙坑裡,逃過了一劫。不過,等我從昏迷中清醒,已經到了半夜,我是被沙漠的夜間嚴寒凍醒的。當時,我穿的只是普通陸軍作訓服,根本無法抵禦攝氏零下十幾度的寒冷。向前或者向後,都至少有十公里路程需要跋涉,而我的兩條腿都被彈片擦傷,每走一步,傷口就流血不止。”
我瞭解她說的情況,在沙漠裡離開汽車和駱駝,唯一的結果就是死——早死或者晚死。
“誰救了你?或者說,你遇到了誰?”我替她倒茶,順便問了一句。
茫茫沙漠一直被人稱為“死亡之海”,酷熱、嚴寒、缺水、毒蠍,以上列舉的每一個因素都能輕易致人於死地。
葉溪捧著杯子,向後仰著,任自己的長髮懸垂著,順滑如漆黑的流瀑。她很會講故事,懂得在設定完懸念之後,稍停一會兒,不斷提升聽眾們的渴望。
一個漂亮的中國女孩子,身處戰後的伊拉克沙漠,周遭說不清什麼時候就會有“紅龍”的黨羽或者趁火打劫的民兵跳出來。等待她的,將會是死亡——或者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噩夢。不過,我堅信,她的故事將是另外一個奇特的版本,否則今天也不會困惑無比地出現在我的小樓裡。
關伯全神貫注地望著她,急切地期待下文,他已經被吸引住了。
“我看見了海市蜃樓。”她臉上掠過一片茫然。
關伯陡然“哧”的笑出聲來,大聲駁斥:“海市蜃樓?開什麼玩笑?”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