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麼使命?我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我這一生為什麼而活著?”方星驀然大叫,聲音高亢尖銳。
設身處地替她想想,現實中的轉世靈童與怪夢裡的神秘女人竟然說出了同一句高深莫測的話,當然會讓她既驚駭又憤怒,彷彿所有的人都明白一切來龍去脈,獨獨瞞著自己,換了誰都會忍不住歇斯底里地抓狂。
“達措也在夢裡,是不可能告訴她更多的,甚至可以更大膽地假設,當達措說出這兩個字,他的夢也會結束了。”我腦子裡剛剛這樣轉念,達措已經仰躺下去,恢復了原先閉目昏睡的狀態。
老杜又燃起了一支菸,聲音裡充滿驚悸:“小沈,他們之間,到底在搞什麼?”
對講機裡,傳來冷靜清晰的彙報:“杜爺,病人體表特徵一切正常,各項資料顯示,他仍然在昏睡之中,剛才不過是偶爾的輕度夢遊。”
老杜只是名醫,對異術涉獵很少,連他都看不懂的問題,那些手下人就更不必說了,只是按照最通常的醫療手段,例行記錄著達措的身體資料。
10方星的使命
我顧不得回答老杜的話,腦子裡飛快地思索著:“方星小腹上的鷹蛇旗幟能夠證明她與達措靈童是同一路人馬,達措的使命是承接蘭陀庫林活佛的衣缽,把本教發揚光大,那麼,方星又存在什麼使命?需要不同的人物時刻點醒她?”
達措的兩側太陽穴旁,又出現了方星的“天魔喚醒印”,但這一次,她的雙手一直在拼命顫抖。心亂了,手印的法力當然無法發揮,所以,達措沒有再次醒過來。
方星忽然悲哀地長嘆:“我的使命到底是什麼?誰能告訴我,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舉起雙手捂住臉,肩頭不斷地抽搐著。
“小沈,要不要進去安慰方小姐一下?”老杜取出了第二支菸,迫不急待地點燃。
毒品的鎮定作用,在他身上表現得非常明顯,連抽了三口之後,他糾結著的眉心舒展開來,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表情重新變得自信。
我回放了剛才的畫面,達措坐起來後,雙眼空洞冷漠地向前望著,機械地說出“使命”兩個字。那時候,他的精神處於“無知無覺”的狀態,完全是憑藉腦子裡殘存的記憶開口說話,所以,“使命”兩個字可以看作是他內心深處的一種天生烙印。
同樣的道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方星在夢中聽到的,其實是埋藏在自己身體裡的心聲。她知道自己是帶著“使命”來到這個世界的,所以畢生都在焦灼地求解 “使命”的具體內容,這種憂心忡忡與日俱增,才會不斷地重複同樣的夢境。
我開啟那扇小門,緩緩走進零度艙。
方星呆坐著,肩頭仍在抽搐不停。
“方小姐,不要太心急了,有些問題並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弄懂的,我們先出去吧?”我的聲音在寬大的空間裡迴盪著,與各種各樣的藥水味奇特地混合在一起。
達措旁邊的手術檯已經空了,新換的白床單平平展展,連一個細小的褶皺都沒有。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那麼輕鬆離去了,如同破裂的肥皂泡一樣無聲消失,在港島的日夜輪迴中不留一點痕跡。
我站在方星旁邊,近距離地看著昏睡的達措。他的呼吸十分平穩,雙手交疊著扣在小腹上,恰好落在鷹蛇旗幟的位置。
方星無言地站起來,腳下一個踉蹌,向我懷裡撲了過來。
我本能地張開雙臂接住她,一個纖細的、柔中帶剛的身子,像條偶爾迷失了方向的魚,結結實實地貼在我胸口上。她的頭髮、額角、鼻尖、臉頰、下巴無一處不帶著淡淡的暗香,萬馬奔騰一樣向我撲過來。
這一刻,時間彷彿突然靜止了,她抱著我的脖子,黯然輕嘆著。
大約有半分鐘之久,她的臉頰貼在我的胸口上一動不動,而後驟然退了半步,兩頰上紅暈亂飛:“對不起,我太疲倦了,謝謝沈先生。”
滿懷的香氣倏忽消失,讓我有種茫然若失的深深遺憾,突然發現,原來自己雖然一直排斥她、懷疑她,一旦擁住她之後,感覺竟然那麼好,那麼舒服熨貼。
“沒事,我們該出去了,這個房間裡空氣不是太好。”我伸手去攙扶她,她卻不動聲色地錯步轉身,絲毫不露痕跡地拒絕了我的好意,搶先一步向門口走過去。
老杜臉上帶著狡黠的笑容,方才短暫而旖旎的一幕,已經被所有人看了個正著。
方星的臉色的確不太好,老杜馬上派人送她回去,卻把我單獨留了下來。
瓶子裡的酒已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