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睡夢還是清醒、是走向死亡還是趨近重生?求求你,放我走!”
她的臉離開了鏡子,雙手合在胸前,急促地向著鏡子裡的人影連鞠了四躬。
我越發覺得驚駭了,人類社會的鞠躬作揖習慣,從春秋時期禮法修訂開始,便有了“神三鬼四”的約定俗成,拜神要行三鞠躬的禮儀、敬鬼的禮儀則是四鞠躬。這一規則相傳是從異術界的鼻祖鬼谷子那裡流傳下來的,幾千年來,從沒更改過。
她用“四拜”的禮節向對方敬拜,無疑是把鏡子裡的人當作了鬼魂。看似無關緊要的動作,卻暴露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洗手間裡有鬼魂嗎?”我無聲地吸了一口氣,手指按在門扇上,緩緩發力。
門開了,整個洗手間裡的情況一覽無遺。這個長三米、寬兩米的小房間井井有條,並且被一扇日式推拉門恰當地分為兩部分。靠近門口的這邊,除了鏡子、洗手檯之外,側面的牆上還釘著一排小巧的壁櫃。
房間裡沒有鬼,鬼在方星的心裡。
“方小姐,你還好吧?”我儘量壓低了聲音,假如她正處在夢遊之中,過度的驚擾只會讓她的腦部思想出現真空斷層,瞬間昏厥過去,嚴重的甚至會造成腦部血管迸裂而猝死。
我的影子也落在鏡子裡,但沒有引起她的注意。當她再次作勢要把臉貼向鏡子時,我一步跨進洗手間,站在她的左後方,稍微提高了聲音:“方小姐,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這一次,鏡面上出現了兩個人並排的影子,她的眼神處於極度渙散的狀態,毫無生氣。
我的聲音讓她的動作頓了一下,接著又繼續向鏡面上貼去,彷彿一塊被磁力吸引住的小鐵塊一樣身不由己。我伸出右臂,輕輕攬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扭轉過來,左手遮在她的眼前,隔斷了她的視線。
“你——沈先生,救我……”她的額頭上倏的彈起兩根青筋,從左右眉梢向上,直衝髮際。
我柔聲安慰她:“別怕別怕,只是一個噩夢,醒過來就沒事了,別怕。”
她把臉深深地埋在我懷裡,身子緊貼著我,像是被嚇壞了的孩子。每個人都會做噩夢,我也會偶爾從恐怖的夢裡醒來,但現在鏡子裡映出的影像非常正常,暫時看不出任何值得恐怖的跡象。
我記得方星曾在達措蘸過指尖的水盆裡看到過“七手結印”的古怪影象,水面與鏡面有共通之處,不知道這一次看到的是不是又是那種東西?
“抱緊我,抱緊我……”她呢喃著,直到我雙手同時繞到她的背後,強健有力地把她摟在懷裡。同時,我的視線在洗手間裡上下逡巡,確信屋裡不會有第三個人。
“我們去書房說話好不好?”她的髮香已經瀰漫到了我的全身,並且鑽入我的五臟六腑中。
她“嗯”了一聲,不好意思地掙脫了我的雙臂,舉手整理著衣服和頭髮,心有餘悸地向鏡子裡又望了一眼。
“鏡子裡什麼都沒有,別怕。”我握著她的手腕,帶她出門。
“真的什麼都沒有嗎?那我看到的又是什麼?”她的嘆息聲像掠過水麵的蜻蜓翅膀,一沾即起,卻在我心裡激起了層層疼惜的漣漪。
我回手關燈,黑暗中的鏡子泛著冷冰冰的銀光,忠實地反映著洗手間裡的一切。
書房裡的溫度已經很低,畢竟整晚都開著窗子,飄進來不少冰涼的雨絲。
方星垂著頭坐在轉椅裡,身上披著我的西裝外套,精神懨懨的毫無生氣,但電腦螢幕上顯示著的那幅伊拉克地圖,慢慢引起了她的興趣:“沈先生,你在看鬼墓綠洲那邊的情況?不會是對裡面的寶藏開始著迷了吧?”
毫無疑問,一提及鬼墓,方星的情緒馬上集中起來,眼神越過螢幕上方,緊緊地盯著我。
我忍不住笑起來:“對,財寶、探險、千年古墓是所有男人的夢想,我的確想去。不過,現在最需要做的,是去煮一杯薑茶給你,你的身體實在太虛弱了,擔不起風寒。”
窗子早就關上了,但室內的溫度一時半會還無法提升上來。在這種情況下盲目開啟空調升溫的話,只會令她的體表受到燥熱侵襲,反而把心肺之間的寒氣壓迫住,無法散發出來。所以,只能用熱茶由內而外地逼出寒氣,才是最正確的養生之道。
走進廚房之後,我有條不紊地洗手、燒水、切姜、加糖,心裡忽然記起關伯說過的話,做為一個男人,如果有一天肯為一個女人下廚做飯燒菜,那就證明,她已經佔據了這個男人的心。
一瞬間,我心裡也開始充滿了另一種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