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掙脫了我的手,幾步趕到石龕側面。
無情停手,左拳緊握著,指縫間露出一角黑色的布條。她看看方星,再扭頭看看我,淚珠在睫毛上重重地懸垂著。
“你想到下面去?”方星平靜地問。
“是。”無情的回答簡潔之至,此時她看著我的目光充滿了無聲的哀求,讓我無法把她與奸詐、狡猾、兩面三刀的人物聯絡在一起。
“開啟這道地板,下面是很多層臺階,你的輪椅無法下去。無情小姐,我們是一起闖入鬼墓的,有什麼問題不妨坦白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你說好不好?”方星很沉得住氣,並沒有立即暴露出自己的懷疑想法。
我注意看無情的腳踝,依舊被石膏和繃帶緊緊包裹著。
“我必須要下去,哥哥就在下面,因為……因為……”她舉起左拳,緩緩張開五指,一隻黑色的尖頭甲蟲赫然伏在她的掌心裡,腰間裹著一根一厘米寬的黑色布條。
方星小小地吃了一驚:“埃及黑血蟲?這東西哪裡來的?”
那是一種靠吸食人血生存的硬殼昆蟲,常見於埃及沙漠地區的古墓中,幾乎每一個金字塔裡面都能找到它們。成年黑血蟲的體型能夠長大到五厘米左右,頭頂的尖角能夠刺破人的面板,然後,隱藏在尖角內部的針管狀口器會伸出來插入人的血管,毫不費力地吸食血漿。
埃及衛生防疫部門將黑血蟲列為重度有害生物,與水蛭、血螞蟥、吸血蛾共稱為“四害”,年年清查剿滅,但卻年年復甦重來。
總而言之,這種害蟲只在北非出現,才被昆蟲學家冠以“埃及黑血蟲”之名。
“是哥哥放出來給我們通風報信的,布條上寫著‘鬼墓第五層、五重鬼樓’的字樣,你們看——”她仔細地取下那根布條,黑血蟲受到驚動,八隻毛茸茸的腳爪緊張地划動著。它還只是幼蟲,沒有成蟲那般兇猛,否則的話,無情身上的血早就被吸去一半以上了。
我接過布條,上面果然寫著幾個紅色小字,但整根布條都溼漉漉的,好像黑血蟲曾帶著布條行經水路。仔細辨認後,布條上的確是無情說的那幾個字,並且這種暗紅的字跡有可能是沾著鮮血寫下的。
“唐槍在鬼墓的第五層裡,他寫下‘五重鬼樓’這個名字,是不是代表鬼墓的第五層大有乾坤?”我屬於當局者迷,凡事多跟方星探討,才是最明智之舉。
黑血蟲的出現,讓我的注意力暫且離開了連番血案,回到鬼墓的真實地下結構上來。相對於兩三個人的慘死,數千條人命的前途命運,才是更重要的大事。
“唐槍就在附近,進入鬼墓第五層的暗道一定是客觀存在的,並且給我一定的時間,肯定能找到它。”我的掌心託著的是一根輕若無物的布條,但實際上它卻連線著唐槍的性命。或者說所有人的生路,都要靠它來維繫著。
方星用兩根手指掂起布條,凝神看了幾分鐘,才謹慎地開口:“無情小姐,黑血蟲是從哪裡爬出來的?”
無情低聲回答:“我不清楚,當時自己可能迷迷糊糊地睡著了,被門外急促的腳步聲驚醒。剛剛開門,黑血蟲已經趴在門口。”
這種查無對證的說法,絲毫不能提供有用的資訊。反倒是布條上的水漬,已經表明黑血蟲曾長時間浸泡在水裡,因為塗在布條上的血漬都被泡得有些模糊了。
此刻,所有的人都在蘭科納的領導下,處理南加將軍的死亡後事,這個方形大廳裡只有我們三個,但氣氛冷凝壓抑之極,彷彿有幾千斤重的擔子狠狠地壓在我肩上。
無情的右手一直死死地抓住輪椅的搖柄,左手小心地握著那隻黑血蟲,因為那是她唯一的希望。我為唐槍有這樣情深意重的妹妹而感到欣慰,越在危急關頭,才越能體現出骨肉同胞的真情。
“沈先生?”她在低聲叫我。
我輕輕走過去,把她的右手從搖柄上挪開,慢慢地包裹在自己掌心裡。
“唐槍縱橫江湖十年,唯一真心佩服的人只有你。他說過,假如自己某一天遇難,能夠救他的,肯定是你,別無他人。所以,這一次,他的命實際就攥在你的手心裡。無論如何,求你一定救他,我願意替你做任何事……”她開始變得語無倫次,緊接著便把臉貼在我的手背上泣不成聲。
她的手那麼涼,指尖如同剛剛在冰水裡浸泡過一樣,淚水也是冷的,瞬間便打溼了我的手背。
我輕撫著她凌亂的頭髮,想不出更合適的語言來安慰她。
“鬼墓的第四層裡沒有通向別處的水道,沈先生,還記得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