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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指標,難見天日的生活,扭曲的室友,嚴苛的獄警……“新收”們一進來以淚洗面,甚至尋死尋活的並不在少數。

在牛肉麵館遇見朱小北之前,跟桔年坐在一起的平鳳,就是跟她同一批被收監的。桔年當時不過是十八歲多一些,是監獄裡最年少的犯人之一,而平鳳比桔年還小一個月,瘦弱得像個十五六歲的孩子。那時,她們被關在同一個監視,每天晚上,桔年都聽得見平鳳的哭聲。

桔年很少苦,她只是睡不著。

深夜裡的監獄,熄燈後是死一般的黑,沒有一絲的光。桔年睡在最靠窗的鋪位,也看不到窗子的所在。她總是坐著,面朝著大概是窗的方向,聽著平鳳的飲泣,靜靜的發呆。一個夜晚的時間有時過得很快,有時過得很慢,時間彷彿是沒有意義的。由於刑事訴訟的一系列過程,判決書正式下達的時候,桔年已經在監獄裡度過了近三週,接下來,她還有1800多個夜晚要這樣度過。

那個晚上,平鳳也哭累了漸漸睡去,桔年忽然聽到了窗的方向傳來一陣輕微的碎響。她知道,那是昆蟲撲打翅膀的聲音。監獄裡有蒼蠅,有蚊子,有跳蚤,但都是一些小的蟲子,大一點的難得飛起來。聽那聲音,比蜻蜓甲蟲什麼的要微弱,但又比小飛蟲要有力,徘徊掙扎著,總也找不到出口。桔年看不見它,她想,那也許是一隻蝴蝶。一隻從毛毛蟲艱難蛻變成的蝴蝶,為什麼不在花間倘佯,卻又回到了這陽光找不到的角落。

巫雨,是你麼?

桔年在心裡默唸。是你終於破繭而出,捨不得我,所以回來來看我一眼麼?

她摸索著,茫然伸出手,它卻未曾停在她掌心。

一整夜,桔年就這麼倚著架子床的鐵枝,聽那翅膀的聲音,心中悲喜難辯。她希望她留下來,多陪自己一刻,又希望它飛走,去它嚮往的地方,再也不要回來……就那麼,天漸漸的亮了。

監獄規定,夏天是早晨5點起床,冬令時則改成6點。起床後必須像部隊裡一樣摺疊好被子,然後整齊坐在床沿等待獄警來開監獄的門——她們把這稱為“開封”。接下來是每一個監室輪流出去洗漱,上廁所,然後回到監室吃早餐。所有的監室裡沒有廁所,廁所在每一層走廊的盡頭,平時是鎖著的,只有規定的時間才會開啟,早晚各一次。早餐通常是每人一個饅頭,由監室的室長負責領回來發給其餘的人。清晨的第一縷光射進桔年的監室,整個監獄已經有了起床的動靜,只是還沒有輪到她們這一間開封。桔年急不可待的藉著那點光線去找尋蝴蝶的蹤跡,果然,在鐵窗邊緣,她找到了它。

那哪裡是什麼蝴蝶,不過是一隻灰色的蛾子。

它是醜陋的,髒而斑駁的顏色,臃腫的身體,最讓人絕望的是,它長著一邊畸形的翅膀,顯然是剛從蛹裡破出來不久,不知怎麼的落到了這裡,註定是飛不起來的。

桔年想起了巫雨那個關於毛毛蟲的故事。是的,他說得對,每一隻蝴蝶都是毛毛蟲變的,但是,他也忘了,不是每一隻毛毛蟲都能變成蝴蝶,也許它死在繭裡,永遠見不了天日,也許它經過死一般的掙扎,才知道自己竟是隻醜陋的蛾子,連翅膀都長不健全。

桔年難過地發現自己明白了巫雨在這個故事裡想要告訴她的意思,然而,如果他知道是這樣的結局,他是否會甘於在深埋的地底和另一隻毛毛蟲相伴相親相伴,小心翼翼的分享那點可憐巴巴的陽光?又或者他註定是要走的,任何一個結局再殘忍,都是他的選擇。

只是,巫雨的故事沒有說完,他沒有講到,如果他變不成蝴蝶,那隻在上頭等待他的彩蝶會不會飛走,他不能跟她比翼雙飛,再也回不到毛毛蟲,而那隻蝴蝶可以自由來去。他也沒有說到,沒有了他,剩下來的另一隻毛毛蟲獨自在黑暗中應該怎麼度過。

桔年不忍心看那隻蛾子竭力的做著無用的掙扎,她輕輕伸出自己的手指,想要推它一把,可是沒有用,她的手指剛剛觸到它,它就從窗臺上摔在了地板上,她還來不及有別的舉措,一隻穿著鞋子的大腳橫空落下,頓時將地上的蛾子踩扁,當腳抬起,桔年只看到一小灘令人作嘔的漿液,還有半邊殘缺的翅膀。它活著那麼艱難,死卻如此輕易,甚至沒有掙扎的機會就在別人輕輕一腳之下喪了命。這就是生為蟲子的悲哀。

桔年心中一怮,抬起頭看了下腳的人一眼。

“怎麼,你心裡不爽?”那人問她。

桔年低下了頭,緩緩搖了搖,“沒有。”

她鬥不過也不想跟那人鬥,沒有這一腳,蛾子早晚也是要死的,它是個殘缺的怪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