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邊時的喜悅讓她決定採納大妞的意見。既然是遲早的事,那麼總要有個人先說出來。小北清了清嗓子,下一句她就會說:江南,其實我喜歡你。
可是江南早了她一秒鐘。
他說:“今天你說我真沒用,讓我想起了那個我喜歡的維族女孩,她也說過這樣的話。”
朱小北當時究竟出了一身冷汗,她張了張嘴,又閉上了,隱隱約約覺得自己逃過了一劫,心中卻無絲毫喜悅。江南說完這句話,就繼續外在牆邊半睡半醒,也許他不知道身邊有個人已經震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了。
一直在不遠處敬候佳音的大妞再一次出現在朱小北面前時,小北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將她按在牆上,伸出自己的雙手就往那死女人脖子上使勁地掐。大妞滿臉憋紅地從朱小北的魔爪下掙脫了出來,“哇哇”地叫著。
“發神經啊,不帶這麼慶祝的。”
剛才還似打了雞血的小北頓時垂頭喪氣。她對大妞說:“差點就被你忽悠了,我忽然發現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江南。像我這樣純潔的人,還是應該一直雪白,永遠雪白。”
大妞揉著脖子不屑一顧,最後還是好奇地問:“那江南會不會特失望?”
小北勾著大妞回去繼續跟同學喝酒,邊走邊攤著手,特深沉的說:“感情是不能勉強的。”
沒錯,感情是不能勉強的,朱小北寫滿了人生箴言的小本本里早就記錄著這樣的真理。後來她漸漸長大,見了越來越多的人,讀了越來越多讀書,可想起自己在江南身邊的那一幕,仍然心有餘悸。他那麼主動地對她示好,也許只是因為他在陌生的地方本能的靠近第一個對他好的人。朱小北懵懵懂懂一腳踏了進去,卻拔不出來,然而比起破滅的夢想,她更喜歡將它深埋。從此小北倒黴地陷入了一場悠長的暗戀,暗戀著一個身邊的人都認為明戀著她的男孩。
當所有的人都說他喜歡你,但唯獨他沒有說過,那也許就不是真的。
小北想,等到她快死了的那一天,只剩臨終前的一口氣時,她一定會對她的後人(如果她有後人的話)留下一句遺言:如果年輕的時候愛過一個男孩,請千萬千萬不要主動的說出來。
或許她還會將它刻在自己的墓誌銘上。
江南酒醒之後,完全忘記了那天自己說過的話,朱小北跟他繼續勾肩搭背地做著哥們兒,看起來跟其他的朋友沒有什麼分別。高考結束,小北考到了遙遠的G市,而江南則重新以上大學為由回到了父母刻意帶他離開的新疆。
一個叫小北,一個叫江南。難道註定是天南地北?
南下求學之後,小北聽了媽媽的話,她唸書,唸書,在唸書,從沒有談過戀愛,直至這“聽話”成了朱小北媽媽心中最大的一塊心病。
本科畢業,小北拒絕聽從所有親人朋友的勸阻,考上了新疆一所大學的碩士研究生,越過一望無垠的荒漠和草原之後,也見到了他心中的江南。
江南那是已經在他長大的那個南疆城市有了一份工作,他親自去接的小北。在小北開學之前,他請了好些天的假,帶著她走遍了他曾經描繪過的每一個地方。旅行結束前一天的晚上,他們去看月光下的戈壁灘。千萬年不變的月亮籠罩著茫茫的曠野,靜美得像一場夢,有種不真是的虛幻,並肩說話的人就如同在夢境中囈語。
江南絮絮的說著他愛的那個女孩,說著他們的兩小無猜,他們的甜蜜和無奈。他說那個女孩也愛著他,如他一般堅貞,但是即使是當下,維族和漢族依舊鮮少通婚,先別說她的族人,就連江南的父母也是堅決不肯同意,他們希望他娶個門當戶對,更主要的是信仰相當的女孩度過一生。
朱小北便問:“你們的感情是很讓人羨慕,但是你爸媽的擔憂也並不是沒有道理。除了她,難道你就沒有試過喜歡過別人,一點點也沒有?”
她原本料定他這樣看重感情的人會有一個她想象中的回答,然而江南卻想了很久。
後來他說:“其實是有的,就算感情再堅貞,也免不了意料之外的心動。但是就像綠洲相對於草原,或者就像兩年相對於二十年,很多人都只能選擇後者。”
不用說,他也是那“很多人”中的一員。
也就是這個時候,朱小北才明白,對於當年她來不及說出口的那句話,對於她不遠千里而來是為何而來,或許江南心裡是明白的。
他曾經那麼不懈的尋找綠洲,但是最終還是會回到他的草原;他在那兩年裡有過些許的心動,然而這跟二十年相比不過是短短的一瞬,又算得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