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的聲音不大,卻咬字清晰,神情從容,就像一早就思慮好了一般。範復粹驚愕的抬起頭來,看著暖炕有些拘謹的太子,一時間張口結舌,滿臉驚訝。
幾位重臣們神色都是微微變化,表情中也都充滿了難以置信,只有李信面色如常,彷彿這件事與她毫無關係一般。朱慈烺又看向周皇后,報之以徵詢的目光。
周皇后則對兒子回以鼓勵,螓首微頷。
“江南先有淮王勾結黃梅賊作反,又有鄭氏父子謀逆,而今亂像雖定,然則官民心思浮動,亦非尋常時可比,鎮虜侯雖人在北京,但只要鎮守之名尚在,便可震懾住宵小不臣之心。”
朱慈烺字字句句都在幫著李信說話,範復粹憋得滿臉通紅,幾次欲打斷太子,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周延儒偷眼瞧見範復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心中偷笑。這老狗整日裡給他找不痛快,讓他難堪,想不到也有今日這般窘況。
但話又說回來,讓人在北京的李信繼續兼著鎮守南京之差事,似乎有些想當然了,周延儒暗暗搖頭,太子還是年幼啊,不曉得世事的艱險複雜。
一眾人等各懷心思,太子朱慈烺說完之後,暖閣內竟然冷了場。李信知道,是時候站出來表態了,慢騰騰站起身,躬身道:“臣身在京師,無暇分身顧及南京一應事務,特請辭南京鎮守之差事,還請殿下另擇能吏接任。”
周皇后搖搖頭,堅決不讓李信此任,太子也從旁幫腔附和著母親,一眾閣臣們只靜靜的看著這番做作的表演。
李信索性跪在地上,態度明確的表示,如果不容許辭任南京鎮守,便連大學士也一併請辭。
周皇后趕緊令太子將李信扶起來,然後又勉為其難的表示:
“既然鎮虜侯態度堅決,南京鎮守的差事另擇人選就是。”隨後又將目光投向李信,“鎮虜侯以為由誰來出鎮南京更為合適呢?”
李信再次行禮表明態度:“南京鎮守向來聖裁獨斷,臣不敢置喙!”
誰知周皇后竟噫的輕笑了一聲,“鎮虜侯戰場上縱橫捭闔,何以到了這大內深宮裡,卻如此拘謹了?但所無妨!”
“魏國公!”
三個字一字一頓的從李信口中吐出,暖閣內頓時滿座皆驚。
誰都知道魏國公徐弘基早與李信向來勢不兩立,就在月前大運河剛剛恢復南北同行後,這位開國元勳之後,還上書狠狠參了李信一本,將他種種不臣之心一一歷數。
魏國公上書參劾李信有謀逆之心,這件事內閣諸位輔臣都知道,只不過不知何故天子朱由檢將之壓了下來。現在李信提出的接任人選竟是此人,周延儒眯起了眼睛,細細的揣度著面前馬賊的心思。
“魏國公乃元勳之後,又歷事三朝,人望資歷都是上上之選。”
一直不顯山露水的劉宇亮也在揣度著李信的目的,他才不相信李信會毫無理由根據的抬出這個自己的死對頭。
魏國公徐弘基本就是奉朱由檢之命出鎮南京,只是因為江南局勢糜爛過甚,才有了李信出頭的機會,否則以李信這外來之人,有怎麼可能在三五年間盡數接掌了鎮守之權?
現在抬出徐弘基,皇家放心,百官們沒有話說,李信也可藉此駁斥撇清,不臣之心的謠言,正所謂一舉三得。
但是,即便如此,劉宇亮還是有諸多疑惑未及想的通透。
周皇后又看了一眼範復粹。
“範閣老以為,鎮虜侯之見如何?”
範復粹躬身道:“老臣無異議!”
雖然他仍舊堅持田復珍是鎮守南京的最佳人選,但魏國公徐弘基也是可以接受的,所以便不再繼續爭辯。
由此,南京鎮守的差事執掌定下,議題便解決了一半,又提及中原剿賊事宜,重臣們看法一致,均持樂觀態度,認為李劉之輩年內定能剿除。
重臣們退出暖閣,周皇后緊繃的身子立時就鬆懈了下來,整個人無力的倚靠在軟墊之上。
太子朱慈烺關切道:“母后保重身體!不如回宮歇息一陣,這裡有兒臣!”
周皇后有氣無力,“你父皇重病不起,現在就剩咱們孤兒寡母撐持局面,哪怕你目下再年長三四歲,如你父皇一般年紀,母后也不至於時時刻刻,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啊。”
太子朱慈烺撲閃著略顯天真的眼睛,“父皇不是曾說過,內事有周範,兵事有李楊,母后何須擔憂!”
周皇后一連疼愛的看著兒子,目光中充滿了憂心忡忡。
“傻孩子,那是你父皇,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