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滿倉說:“看你說的哪裡話,要不是你拉著我去找金銀花,咱麼村子裡的人可真剩不了幾個了。要說救命,可是你留根兒你救了大家夥兒的命。”
留根而說:“這點兒小傷算什麼,不礙事兒。我在村頭還有兩垛茅草,砍點兒樹枝子就能再搭一個草屋。”
杏兒哭著說:“哥,你還不知道呢,村長和官府的人說了,咱們家和鬍子有勾結,要不怎麼不搶東西?以前我爹、我娘和孫叔、葡萄嬸兒也有過人命案,濟南府都派人來查了,我爹他們連夜走了,說是去煙臺,實際上從青島就坐船闖關東去了。我們要不是有過治病的事兒,也得跟著蹲大牢。那個村子不叫咱們家住下去了。”
“那還有沒有咱老百姓的活路?大不了咱也去闖關東。”
滿倉說:“到了關外,除了採老山參、開礦淘金、狩獵伐木這些豐厚的營生,都掌握在朝廷手中,咱山東人一心想去關外找尋出路,可我爹說,十家有一家風光回來就不錯了,你以為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也是件體面事兒啊?”
滿倉媳婦也在一旁搭腔:“留根兒哥,你不是沒念過書嗎?怎麼還知道鄭板橋給老百姓寫的闖關東的詩?”
“因為鄭板橋可是我喜歡的清官,他在《濰縣竹枝詞》裡的寫闖關東的詩,那還是跟滿倉學的。
一首寫親遇外喪:淚眼今生永不幹,清明節候麥風寒。老親死在遼陽地,白骨何曾負得還? ”
杏兒說:“哥,你記性真好。上次滿倉說完,我就記住一句,還記住了半邊拉,你三首都記住了。”
留根兒說:“杏兒,你也會忽悠我了,你還不知道我不識字,為了記住鄭板橋的這三首詩,我可是念叨了好多遍了。榆木腦袋也記住了。”
“對啊,你有這個堅持勁兒,幹什麼幹不成?”滿倉說,“夏天金銀花要不是救人,肯定能賣個好價錢。在這裡買賣藥材,肯定發財,還用得著去東北那凍死人的地方嗎?”
杏兒說:“是啊,孫叔和葡萄嬸兒,還有我爹我媽說了,一家子一大半人都闖關東了,家裡總得留條根兒啊。”
留根不語。
年關眼看近了,杏兒和留根在舊宅子上,翻蓋起四間高大的茅草屋,跟原來一模一樣,僱的木匠做的門窗,連窗花都是新的。
村長領著人轉了一圈,看到新源自裡裡外外很多人,不言不語磚身走了。
轉眼過了新年,正月鎮裡唱大戲,留根和杏兒叫了滿倉兩口子上鎮上看戲去。一到戲臺底下,就看見戲棚上插著小白旗,茶桌子上坐著幾個穿灰色軍裝的大兵。
留根說:“咱得離遠點兒,那是招兵的旗。現在的老總逮著年輕力壯的就拉夫。”
滿倉說:“他招他的兵,咱看咱的戲,怕他怎麼的?”
灰色兵端起槍跑上來,杏兒已經看出大肚子,不敢跑,招呼留根快跑,留根手疾眼快,撒腳就跑。
跑了一陣,回頭一看,滿倉還不知道是怎麼會子事哩!留根擺著手大喊:“滿倉!滿倉!快跑,抓夫了……”
滿倉猛地回頭一看,果然是兩個斜跨大槍的兵要抓他,他二話不說,領著媳婦就跑,媳婦跑不動,用手推著他拔腿跑。
才跑不過十幾步,就聽得身後砰砰兩聲槍響,子彈吱吱響著從頭頂略過去,幾乎震得頭皮懵了,渾身一楞愣,被灰色兵抓住胳膊,滿倉甕聲甕氣地說:“你們想幹嗎?”
灰色兵說:“俺不想幹嗎,你們鎮長答應給出50個兵。”
滿倉急得噴出唾沫星子,說:“幹嗎該我出兵?”
灰色兵從腰裡掏出繩子,綁上滿倉的胳膊,兩個人推推搡搡往前走,滿倉跺著腳,往左擰擰又往右擰擰,掙扎了好幾下子,看掙不過了就看著遠處的媳婦,嘴裡只是呼呼地出著氣。
戲臺底下的人們見抓兵,都驚飛四散。戲臺上也停下了鑼鼓,臺上臺下成了清燈兒似的。
滿倉媳婦過來拉人,說:“滿倉,滿倉。我男人不能走,我肚子裡的孩子都好幾個月了,他要是走了誰來養我們孃兒倆?”
灰色衣服的兵冷笑了一聲:“你男人不錯了,老婆肚子都大了,他要在兵營裡,跟我們這些人一樣在前線上過一輩子,白了鬍子才能回家,一輩子娶不上媳婦,沒有後代,留不下一條根兒。”
滿倉聽了渾身打了個寒顫,說:“俺多拿個錢兒,請你喝壺酒。”
大兵說:“錢再多也不是我的,還不得叫當官的搜刮了去。老子賺個白忙活。”
滿倉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