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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不!

我一手猛地撥開張在床前的錦羅紗帳。帳頂串連的碧玉釦環互相撞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小憐聞聲從外屋跑了進來,微帶驚異地問道:“姐姐,你醒了麼?”

我點點頭,低聲道:“沒事啊,小憐,你去歇著罷。”

小憐輕踮著蔥白繡履的足尖兒,悄悄地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她敏捷而輕盈的腳步,行走時款擺如柳的腰身,已經很有幾分人間少女嬌媚的模樣了。

小憐也不是人,她本是一尾修煉近三百年的錦鯉,前些日子在湖中玩耍,不慎誤吞了漁夫的香餌,被賣來了教坊廚下。

她雖有粗淺的道行,但造物主在生育萬物的時候,就已為其配備了對等的天敵,終其一生,都要為對方所剋制。比如精通變幻的狐精居然懼怕普通的獵狗,草木之妖見了樵夫就嚇得動彈不得,而小憐一見漁夫更是連逃走的門兒都沒有。

除非是有了極深道行的妖精,竟能以自身的修為,靜氣安神,摒棄心魔,強行剋制住與生俱來的懼意,才能發揮出自己苦心修煉的法術,在天敵手下保全性命。

這一點,只有近三百年修行的小鯉魚自然是做不到的。

當我從廚房外偶然經過時,盛在桶中的她聞到了同類的氣息。她並不知道我是誰,但求生的慾望,使她不顧一切地從水裡跳起來,拼命地濺起桶中的水花,儘可能地發出最大的水聲,來引起我的注意。

我救她,自然是舉手之勞。面對教坊司中最紅的人兒、花魁之首的嚴蕊,教坊司廚下的雜役自然不會連條小鯉魚都不捨得孝敬。

第二天門上人便託我的丫頭桃兒來稟告我,門口有個小姑娘要見我,怎麼趕她都不肯走。

我發了話,她被帶了進來。

著雲白官紗上衣,寶藍絹絲長裙的小姑娘,規規矩矩地梳著兩隻圓髻,髻上還各插著一排茉莉花梳。她低首站在瑤心苑的正廳裡,羞羞答答的扭著兩隻小手,穿著蔥白繡履的纖足只是輕輕地跐著地磚。

我摒退眾人,眼光直視向她那嬌豔如花的小臉:“我這裡不是什麼好去處……因為來往的人非富即貴,所以往往俗惡沖天。你也看得出來,這裡靈力昏沉,濁氣輕浮,可不利於你的修行……除非你是想用採補的法子來增進功力,我又是最容不得的,到時休要怪我不客氣……”

她怯生生地抬起頭來,一雙眸子竟如清水般透亮:“姐姐,我只是想跟在你的身邊。我的家就在近旁的明若溪中,我們那裡水族,修成人形的原也不少,有幾個據說道行還頗為精深。可是沒有一個,比得上姐姐你那種出眾的氣度……我一條小小的鯉魚,生來天資也不算出眾。足足修煉了二百九十多年,才剛剛能聚成人形,還想什麼得證大道、飛昇為天仙呢?

只要能讓我一直陪在姐姐你的身旁,讓我天天能見著你,也修習出你那種氣度的萬之一二,我也就別無所求了。”

她說得認真,也沒有什麼浮華之詞。我心中微微一軟,當下也就不再說些什麼,算做是默許了罷。

第二天,我便讓李福娘換下了桃兒,讓這名為小憐的鯉魚精,留在了我的身邊。

一束束如煙如霧的雪色紗羅,流水般地從帳頂瀉了下來,若有若無地攔在我的床前。據說這是專為從西域之地買回來的,名為“煙羅霞”。質地異常的細密輕軟,遠遠看去,當真有如一片淡淡的煙霞。價格自然也是不菲,以一尺紗羅,竟可以在市面上換來十丈的錦緞。

其實人間富貴的極至,確可與天宮媲美的啊。難怪東君他,會對我有所不解吧。

擁緊錦被,隔著層層輕薄的紗羅,我從半開的窗格里看出去,默默地望向那陰沉的天空。仍然是飄著細雨,天空烏雲堆積。

不,我再一次,從唇間吐出了這個堅定的字眼。我的眼神,也是同樣堅定地凝視著那烏雲堆積之處,彷彿東君正隱身在那雲堆之後。

君上,我沒有迷戀這所謂的繁華,天知道我有多麼討厭這種生活!討厭那些虛假僵硬的笑容、絡繹不絕的應酬、言不由衷的婉轉奉承……我多麼想遠遠地逃開,逃到深深的沒有人跡的山裡去。我的原身,本就是一株孤獨而幽冷的菊花啊,我最愛生長的地方,既然不是那華美巍峨的仙闕天府,自然也不會是這喧囂的紅塵深處。

然而,我仍然迎著這汙濁的命運之河,艱難地逆流而上。因為,我一定要尋找到——那一個美好的瞬間啊……

可是舉世皆濁,保持自己的潔淨清白,又是多麼的艱難。官府中既是抬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