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麟說:“對,他們的狐狸尾巴已經露出來了,紙裡很難包住火了。他們不這樣做,不把人們的注意力轉移開,自己就難逃法網了……”
夏雨軒說:“看來鐵大人比下官看得深,只是……常德旺不捉拿歸案,就無法弄清他們的陰謀;要是捉拿常德旺,又難免會打草驚蛇,破壞了鐵大人的戰略部署。”
鐵麟問:“你是什麼時候捉到的馬長山和牛六兒?”
夏雨軒說:“前頭晚上,昨天審出來的案情。”
鐵麟奇怪地問:“大光樓前的事發生在前天上午,當時你也是才聽說陳天倫丟了密符扇的事,怎麼晚上就把嫌犯捉到了?”
夏雨軒謙虛地說:“下官手下有幾個能吏,他們都有自己的眼線。”
鐵麟問:“陳天倫是什麼時候丟失密符扇的?”
夏雨軒說:“26天之前。”
鐵麟說:“這麼大的事他為什麼不稟報?”
夏雨軒說:“他跟甘戎一直在千方百計地尋找。”
鐵麟說:“我是在問他為什麼不稟報?”
夏雨軒說:“恐怕……是有難言之隱。”
鐵麟緊逼著問:“什麼難言之隱?”
夏雨軒猶豫著:“這……”
鐵麟命令著:“說。”
夏雨軒說:“此事跟……甘戎小姐有關……”
鐵麟靜聽著:“說下去。”
夏雨軒說:“陳天倫丟失密符扇的時候,甘戎小姐跟他在一起。”
鐵麟問:“在一起幹什麼?”
夏雨軒沉吟著:“這……最好您還是問甘戎小姐吧……下官不便詳稟……”
鐵麟氣怒起來:“我沒跟你談家務事,我問的是案情。此事跟案情有關,你必須如實向本官稟報。”
夏雨軒只好斟詞酌句地說:“當時……天下著大雨……陳天倫和甘戎小姐在一個閘房裡避雨……大概衣服都溼透了……他們……他們……”
鐵麟明白了:“他們脫了衣服是不是?”
夏雨軒低著頭沒說什麼。
鐵麟心裡像萬把鋼針穿心而過,疼得他伏在了案桌上。在此之前,他還一直存著幻想,覺得甘戎是出於對陳天倫的保護編造出她們以身相許的謊話。他總覺得女兒太任性了,太野性了,太放縱了,像他們的老祖宗。在很長很長的時間裡,鐵麟對女兒的任性、野性、放縱還很欣賞,很自豪,覺得女兒很獨特,很有本事,很不平凡。他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他疼愛女兒超過了一切,為了女兒他什麼都可以做,什麼都可以犧牲。
他對女兒無所求,只求她快樂。女兒的快樂就是他最大的快樂,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對女兒慣縱得有些離譜兒。女兒多頑皮他也不覺得過分,女兒多荒唐他也不去指責。他早就知道女兒經常跟陳天倫在一起,可是他對此一點兒都沒有多想。他覺得女兒還是個孩子,是個貪玩的孩子,沒想到玩來玩去,居然玩出了真的……怪誰呢?怪女兒沒出息?怪陳天倫壞了讀書人的規矩?說來說去,誰都怪不得,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怪自己對女兒太嬌慣,對陳天倫太信任,對男女之大防太麻痺……
夏雨軒見鐵麟這副痛苦的模樣,立刻聯想到了自己,他的心裡不也是煙熏火燎般的難受嗎?陳天倫……那不是別人,那是他的半個兒子,甚至是整個兒子。是他要把女兒一生託付的人,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恩人的兒子……如今,這個人不但犯了國法,還無情地辜負了女兒。辜負了女兒就是辜負了他自己,就是辜負了他與陳日修那義重如山的交情……更有甚者,陳天倫是被另一個女人從女兒的身邊搶走的,這個女人不是別人,又正是鐵麟的女兒……你鐵麟的女兒是女兒,我夏雨軒的女兒就不是女兒嗎?你鐵麟心疼女兒,我夏雨軒就不心疼女兒嗎?就在這一瞬間,一切都變了,都亂套了。像是一場大地震,把他們幾個像搖元宵一樣搖來搖去,最後搖得都錯了位。好人變成了罪犯,恩人變成了路人,情人變成了仇人……但是,儘管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都錯了位,可是理智不能錯位,良心不能錯位,道德人倫不能錯位。夏雨軒痛未定亦要思痛,陳天倫他還是要保。許他陳天倫辜負雪兒,辜負他夏雨軒,但是夏雨軒他不能辜負陳日修。想到這些,夏雨軒試探著說:“鐵大人,看來陳天倫是冤枉的……”
鐵麟沉重地搖了搖頭說:“我說過,就算這批造假的漕糧不是他陳天倫收兌的,可是他丟失了密符扇又秘而不報,造成了這麼大的損失,這罪過可容可赦嗎?”
夏雨軒說:“陳天倫罪不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