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漕運碼頭會是什麼樣子?我們今日在此飲酒吟詩,談今論古,百年之後,不要說百年之後,就是十年之後,誰還記得我們?不要說死而不朽,活著的時候,你只要無權無勢,便早早地被人遺忘了。不要說我們一個二品五品朝官,就是真龍天子,開國元勳,有幾個能被人記住的?而龔先生則不同,李太白說,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飲者為何留其名?留下的不是杯中酒,而是酒中詩。與其說惟有飲者留其名,不如說惟有詩文留其名。我敢說,百年之後,沒有人會知道道光年間有個倉場總督叫鐵麟,也沒有人知道有個通州知州叫夏雨軒,甚至沒有人知道佑民觀有個清蓮道長,但卻知道你龔自珍,不但知道你龔自珍的大名,還能背誦你龔自珍的大作,我說這話沒有人不相信吧?”
陳天倫聽著鐵麟的這番弘論,感到非常震驚,也頓時湧出了許多聯想。但是在座的都是長輩,都是飽學之士,沒有他說話的份,他只有認真地聽著。這些都是至理名言,都是深刻的處世作人的道理,他都默默地銘記在心,細細品味著,吸收著,使其成為滋養自己的佳釀瓊漿。
龔自珍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眾人都被他笑毛了。
鐵麟說:“龔先生笑什麼?笑我剛才那番謬論嗎?”
龔自珍揮著手說:“不不,鐵大人別誤會。我突然想到一個話題,你剛才說百年之後會是什麼樣子,誰還會被人記住。現在沒有人能證明你這話說得對,也沒有人能證明你這話說得不對,因為百年之後我們都不復存在了。我龔自珍生來不信天地,不信鬼神,也不信命運,今日清蓮道長在此,我倒想讓道長推測一下,百年之後到底如何?信則信,不信則不信,權當遊戲,反正飲酒閒聊,助興而已。”
龔自珍這麼一說,眾人的興致都勃發起來,紛紛要求清蓮道長推斷一下百年之後的情景。
清蓮道長說:“好吧,為了不掃眾位的興致,貧道就戲說幾句。龔先生那句話說得好,信則信,不信則不信,權當遊戲。貧道不敢說朝廷,不敢說大清國,只說這大運河吧。百年之後,大運河還在,但是已經沒有今日的繁華了……”
鐵麟問:“大運河不再繁華,那漕運碼頭呢?”
清蓮道長說:“漕運碼頭將不復存在,也沒有什麼五閘二壩十三倉,更沒有什麼倉場總督了。”
夏雨軒說:“這麼說,果真像鐵大人所言,真的沒有人記得我們了?”
清蓮道長說:“龔先生確實如鐵大人所言,他的詩文將與日月同輝,與天地共存。”
鐵麟哈哈大笑起來:“怎麼樣?經過清蓮道長的推斷,各位方知餘言不謬吧?”
清蓮道長說:“鐵大人只說對了一半不幸的,還有幸運的一半你沒有說出來。”
鐵麟急著問:“什麼是幸運的一半?”
清蓮道長說:“我們……包括你鐵麟,你夏雨軒,還有陳天倫、甘戎這些喝運河水、吃漕運糧的一輩芸芸眾生,確實如鐵大人所言,會被人遺忘很長很長時間,啊……差不多有100年吧。但是150年之後,會有一個讀書人寫一本書,在那書裡活下來的便是我們這些人。”
鐵麟問:“此話當真?”
清蓮道長說:“信則真,不信則偽。”
鐵麟說:“那個寫書的讀書人是誰呢?”
清蓮道長說:“不會是我們這些人的後代,但也不是跟我們沒有一點兒關聯。他是一個在戰火紛飛的年代裡出生的,是在一個含辛茹苦的年代裡長大的,又是在一個眼花繚亂的年代裡把這本書寫成的……”
自稱不信天地鬼神不信命運的龔自珍也來了興致,認真地問:“清蓮道長,150年之後的那個書生,怎麼知道我們今日的人,今日的事呢?”
清蓮道長說:“剛才鐵麟大人說,惟有詩文傳天下,其實也不盡然,除了詩文,還有一種東西能傳天下……”
鐵麟急著問:“是什麼?”
清蓮道長說:“一種氣,一種根脈,一種代代相襲的魂魄,一種生生不息的精靈。”
鐵麟困惑地搖著頭:“道長能不能再說得詳實一些?”
清蓮道長說:“這是‘玄之又玄,眾妙之門’。只可心會,難以言傳。”
甘戎悄悄地問陳天倫:“清蓮道長說的這些你信不信?”
陳天倫點了點頭:“我信。”
甘戎問:“你真的信會有那個為我們寫書的人?”
陳天倫說:“我在想,無論如何,我要把這密符扇留下來,留到150年之後,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