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麟憂心忡忡地問:“照龔大人看,這局勢能穩定下來嗎?”
龔自珍說:“穆彰阿這些王八蛋整天向皇上進讒言,好像咱們一退讓,一講和,洋人就會罷手。哼,向來是弱肉強食,洋人的堅船利炮已經擺在塘沽口了,他們還在那裡一個勁兒地妥協、和談,早早晚晚,這大清國要毀在他們手裡。”
夏雨軒問:“這麼說,戰亂已經難以避免了?”
龔自珍說:“咱們這個大清國已經是千瘡百孔,岌岌可危了。老夫既無回天之力,又不想與豺狼為伍,只好回去閒話桑麻了。”
這開場的一片話,說得大夥兒都沉悶起來。
夏雨軒突然轉了個話題說:“我頭些天給皇上寫了個奏摺,你們猜我想幹一件什麼事?”
鐵麟說:“你不會請纓守衛海防吧?”
夏雨軒說:“鐵大人真會拿下官開心,我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從未奢求在戰場上獲取功名。”
鐵麟故意將話題撩撥得輕鬆一些,繼續開著玩笑說:“噢,話不能那麼講,‘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清蓮道長突然對夏雨軒說:“夏大人,貧道猜想,你是否要修一座廟?”
眾人都愣住了。
更加驚愕的是夏雨軒:“道長真是仙家,你怎麼猜到我想修一座廟?”
清蓮道長說:“這座廟是為通州的一個英雄修的。”
夏雨軒騰地站起身來,急忙向清蓮道長作揖:“雨軒對道長心悅誠服。”
夏雨軒與清蓮道長的對話,將眾人說得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連鐵麟也如罩煙雲之中。
夏雨軒坐下,鄭重地說:“大清入主中原之後,江陰有一場屠城之戰,想必諸位還記得吧?”
這是一場驚天地泣鬼神血賤青史的慘烈之戰,誰能不記得呢?
順治二年八月,定國大將軍多鐸親率大軍圍困了江陰。知縣林之驥、參將張宿棄城而逃,江陰軍民共推典史陳明遇為城主,誓死抗清。陳明遇深知自己能力有限,便派人請來前典史閻應元。閻應元本來已經調任廣東英德縣主簿,因母病及道路不通暫留城東砂山。閻應元入城之後,便與陳明遇一起守城抗清。全城軍民堅持了81天的浴血奮戰,殺死3王18將,7萬5千清軍。而城內17萬軍民只逃生了53人,其餘全部戰死,無一人投降。江陰城內,屍堆如山,血流成河。有個女子用鮮血在壁上題詩云:露胔白骨滿疆場,萬里孤臣未肯降。寄語行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閻應元率眾將士馳馬格鬥,背上中了三箭,依然拼殺不止,他回頭對隨從說:“替我向老鄉們道歉,我不能繼續報國了。”而陳明遇身負重傷,手持大刀背靠在牆上,至死不降……
鐵麟聽了夏雨軒的話,驚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對夏雨軒說:“我說雨軒呀,你怎這麼糊塗呀?閻應元是個英雄,可他是抗清的英雄,也就是說他是大清的仇敵。3個親王、18員大將,7萬5千官兵都死在了他的手裡,你夏雨軒居然要給這樣的人修廟立碑,你不要腦袋了?”
夏雨軒聽了,抿著嘴笑了笑,沒說什麼。
龔自珍瞪著兩隻眼睛呆呆地看著夏雨軒,突然說:“夏大人,看來我得給你做一首詩了。”
夏雨軒問:“龔大人要給我做什麼詩?”
龔自珍說:“夏大人要給閻應元立碑,怎麼著我也得給你立個碑呀。”
清蓮道長卻哈哈大笑起來:“看來鐵大人和龔大人都為夏大人多慮了。”
鐵麟問:“難道清蓮道長覺得此事無礙?”
清蓮道長說:“非但無礙,夏大人還為朝廷立了一功。”
鐵麟急著問:“此話怎講?”
清蓮道長說:“問問夏大人就知道了。”
夏雨軒點著頭說:“實不相瞞,皇上已經準了下官的奏摺。”
鐵麟驚叫起來:“此話當真?”
夏雨軒說:“這事開得玩笑嗎?”
龔自珍沉吟了一會兒說:“看來,當今皇上也看出了時局的險惡呀!列強咄咄逼人,對我大清國土虎視耽耽。現在要的就是閻應元的精神,閻應元的骨氣,閻應元的勇猛。大清國要是有千個閻應元,千個林則徐守疆保土,我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夏雨軒說:“龔先生,剛才您說要給我寫首詩,我夏雨軒實在受著有愧,但是閻公祠的對聯可要求龔先生的寶墨了。”
龔自珍問:“什麼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