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都是大後天展覽用的,不錯吧。怎麼閣下這時候出現了,又看不進去課本了麼?”
“嘻嘻,難道你不想我來不成?哼,告訴你我想過了,我考研得考到你們南京去,那樣咱們就可以常在一塊兒玩啦!”夢蕾摟住我的脖子討喜地說。
“常在一塊兒玩?我不工作啦,我還有老婆孩子怎麼辦?”我撫著她的秀髮問她。
“你想什麼吶,人家就說跟你玩玩而已你緊張個什麼?哎對了,我打算這次報考地理系去,你們那兒哪所大學好點兒?”
“都挺好的,我們那兒什麼不好?倒是你學完這些又想幹嘛,上以色列要麼伊拉克五日遊去?”
“你怎麼這麼壞呀,存心想炸死我不是?不過也沒關係,去了我也得拉上你,反正你這輩子做鬼都別想甩了我。等這些讀完我還要到英國念博士念博士後,然後我就跟著你,我要像你一樣做個淵博的人。”夢蕾仰視窗外的藍天大抒理想。
我心頭掠過絲絲不悅,但立刻又被浮誇所沖淡。
“淵博,嘿嘿。你還別說,這世界上除了愛因斯坦恐怕只能數我第二淵博了。”我接過話茬兒沾沾自炫。
“沒羞!哎我說,下午陪我出去逛逛怎麼樣?”夢蕾發出誠意的邀請。
“等我把這些事兒辦完再說吧,這兩天我真的沒時間了。展覽一完,我保證陪丁大小姐你逛一整天,好麼?”
“那好吧,你忙。我回家看書去了。”
“大後天你過來麼?省美術館。”
“不來了,你搞的那些東西我看不懂,也不太愛看,你記得哪天送幾幅代表作給我留著就行了。”
“OK!路上小心車,我就不送你了。去——你——的——吧!”
夢蕾走了,我站在窗臺邊送她的背影,悲欣交集。
一個巨大的“奠”字史無前例地兀現在省美術館展廳的中央正襟危立,在它的周圍簇擁著無數的花圈、輓聯和哭喪棒……
一切都已經那麼陳舊,當人們進入這間展廳時,再也不能保持住觀展的心情,取而代之的,只是歷史的滄桑感。
牆壁的粉刷全部敗落,蜘蛛們也各自爬滿了犄角旮旯,它們正得意忘形地騎在巨大的“奠”字頭上張羅結網建設家園。在“奠”字的前下方,停著一口偉碩的棺木,它同樣是陳舊和附滿塵埃的。然而我知道這並不會妨礙到觀賞者們對於這口棺木華貴質料的絕對稱羨,畢竟一般人死後若想睡這兒,是基本無異於痴人說夢的。
王羲之的遺像靜靜地看著塵世間的一切眾生,那眼神分明顯示出了他那心如止水的高遠、簡淡、瀟散。香案前敬立一塊靈牌,上書:書聖王羲之之位。
送輓聯的悼亡者集匯了千年的書壇名流:王獻之、蘇東坡、顏真卿、米芾、祝允明、倪瓚、劉墉、張大千……每幅輓聯均採以其人生前最具代表性的書體仿製而成。從另一個角度講,這也可以看作是我在利用一種新的側面向社會展示自己強硬的臨摹手段而創造的精彩構劃。
隨著標準哀樂的響起,數以千計的參觀者們陸續走進了展廳,欣賞作者絕倫的思維之餘並向王羲之的偽遺體致敬。這些活道具代表著新時代王羲之的忠實跟隨者群,在他們眼中,這就是真的為逝去千年的書法上帝而舉行的遲到的追悼儀式,與來自千年同樣亡故了的精英名流們的同朝頂禮膜拜。
每位到場參觀者都贈發了一個黑袖章戴上,這裡需要它的氣氛。展廳正門口抬頭處是一塊陰刻的匾額,鐫著四個金字:書聖靈堂。它是作者我為此次行為書法展親自所作的標題,四個金字個個如項羽撥山荊柯執戟,又如龍臥鳳閣遙巖璀燦,雄渾有力莊嚴肅穆,正是凝聚了我數十年來的藝術生命與超人功底。
那天,省文化廳副廳長、政協副主席、書協主席副主席、文聯黨組領導以及來自五湖四海的諸位同道們全部到位捧場,剪綵時風景這邊獨好。
之後便是一個廣泛交流的沙龍筆會以及等等善後瑣事,忙得我差點兒準備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不久,此事果然在書法界又生軒然大波。持反對意見者們聲檄筆伐,呼喚書法界杜絕偽藝術;而支持者們則稱這是對書法未來發展之路的重要突破與大膽探索,它做到了與世界藝術的接軌,它必然把中國書法帶向國際,帶向新的高峰。
我的支持者們大多是一些青年新人,他們思維活躍,敢想敢說,未來會屬於他們。
()
我的反對者們大多是一些書壇宿儒,他們強調回歸,主持傳統,我同樣尊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