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米羅斯拉夫赫魯伯(MiroslavHolub)、雅羅斯拉夫塞弗爾特(JaroslavSeifert),塞爾維亞的瓦斯科波帕(VaskoPopa),原東德的薩拉基爾施(SarahKirsch),以及一些俄國詩人,以及自塞爾維亞移民美國的查爾斯西米克(CharlesSimi…)等人的詩歌。東歐詩歌的封閉性不同於受制於島嶼意識的英國當代詩歌的封閉性(儘管英國當代詩歌對東歐詩歌有所借鑑),作用於前者的主要是歷史記憶、天主教和患上了幽閉症的東歐共產主義。這使得東歐詩歌在20世紀的世界詩歌版圖上呈現出與開放的法國、西班牙、美國及拉丁美洲等地詩歌截然不同的色彩。所謂東歐詩歌的封閉性,是指它的向回看、向內看、寓言化和沉思特徵;它不可避免的沉重有時發展到沉悶。這樣的詩歌注重道德問題、歷史問題勝過注重形式問題。形式問題對於東歐詩人來說大概過於奢侈,儘管它並非不重要。在《被禁錮的頭腦》一書中,米沃什談道:“對每一位當代詩人來說,波羅的海人的問題比風格、格律和隱喻重要得多。”21可能基於如此認識,他又在《詩的藝術?》中強調:“詩歌的本質有些粗鄙。”22米沃什雖是一位封閉的詩人,但他對“粗鄙”的理解使他得以欣賞惠特曼的“開放”。但是,非常有趣,在欣賞惠特曼的“開放”的同時,他又堅決地反對“開放”的現代主義詩歌。查爾斯西米克指出:“米沃什警覺於20世紀的各種社會風潮,這些風潮指示了詩人的否定傾向。他反對現代主義的許多化身,反對現代主義者在語言上的實驗、對過去文學的反抗、對中產階級和普通大眾的嫌惡,還反對他們的信條,即人生來就要受苦受難,因為人生沒有基本的意義。”23這是米沃什的“後現代主義”嗎?我們知道,米沃什熱愛美國詩人、T.S.艾略特的競爭對手之一羅賓遜傑弗斯(RobinsonJeffers),認為後者在表達哲學思想上的直截了當和散漫的長句子有後現代主義色彩。這是他理解的“後現代主義”。從這裡,我們又看出了米沃什的封閉性。這種封閉性或許在外人看來不可思議,因而令人望而生畏。於是便有膽大的人站出來指出他的毛病。臺灣詩人杜國清在其《米洛舒詩選》短短的《譯者後記》中說:“他的詩也有不少英美現代詩中為人詬病的晦澀,尤其是掉書袋以及表現過於個人的特殊經驗,因此,典故、地名、人名等等,往往成為讀者理解上的一大障礙。”24我們得感謝杜國清教授說出了詩歌小讀者們的心聲。巧的是米沃什好像瞭解這樣的心聲,在回憶錄中,他曾提及人們不理解他何以獲得諾貝爾獎。
瑞典皇家學院的拉爾斯於倫斯滕(LarsGyllensten)教授在諾貝爾獎頒獎儀式上說:“強烈的情感,還加上嚴格的訓練和確切無誤的洞察力,使他的作品與眾不同。”他還提到米沃什的寬容精神、人道主義、自我剋制、禁慾主義、英雄氣概,但這一切溢美之詞雖然無不正確,卻好像都沒能抓住米沃什及其詩歌的要緊之處。也就是說,這一切溢美之詞都沒能解釋清楚米沃什的詩歌何以與眾不同。關於他的詩歌,厄普代克的看法是:“(它們)以一種被監視著的、沉默寡言的聲音,觸及了那些戰爭年月。他的回憶是粗略的,他的暗示是隱約的。”25一般說來,米沃什語言平實,但如果只有平實,他便流於一般。而米沃什平衡平實語言的方法是求助於雄辯。雄辯需要觀念、思想這類很難入詩甚至難以卒讀的東西。查爾斯西米克注意到,米沃什為使自己的詩歌對稱於自己的歷史記憶,而使自己的詩歌一反常態地具有觀念性。大多數詩人在寫作中竭力尋求意象、象徵和隱喻的魔法,但“米沃什卻是個例外。他的詩中觀念越多,讀起來越趣味盎然”。26而且,他好像在“寫詩發言之前,就已經知道了他想要說什麼”。這全是詩歌寫作的大忌,是平庸的詩人們所不敢一試的違反寫作金科玉律的冒險。如果米沃什是一位單純的抒情詩人,那麼大量運用觀念的結果肯定是徹底失敗。幸虧他稱自己是一座“滿是妖魔的城市”。這樣一座“城市”需要哲學和宗教的讀解,需要西蒙娜薇依(SimoneWeil)和列夫舍斯托夫(LevShestov)的啟迪。對米沃什來講,無論是傳統的還是實驗的抒情詩,都無法滿足他的智力需求和他對歷史經驗的表達的需要。他需要一種混合的風格,能夠同時容納思想、說教、敘事與抒情。美國批評家唐納德戴維(DonaldDavie)據此專門著有一部名為《米沃什與抒情詩的不足》的著作,由田納西大學出版社在1986年出版。
第8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