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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一首平靜、安詳、單純、從容、自足,甚至快樂的詩,大師味十足。作者好像歷盡滄桑,終於抵達了內心一方淨土。這時他已可以暫時拋卻記憶,專注於當下和眼前的事物;他已可以否認自己身上的痛苦。這意味著他已經將記憶和痛苦安排妥當,獲得了一用平實、沖虛、清淡之風格的資格,而他慣用的雄辯的武器似已收倉入庫。到這首詩的最後一行,詩人“直起腰來”,彷彿巨大的歷史跨度業已被跨越。但他望見海與帆,把視野從眼前推向遠方,彷彿有所暗示,意蘊多多—那是不是尤利西斯的漫長的旅程?因此,這不是一首孤立的詩,對它的閱讀必須在米沃什的整個經驗背景、精神背景下展開,否則無法達成有效的閱讀。而在包圍著這首詩的諸多聲音中,有一個聲音始終在說:“沒有影子的東西沒有力量活下去。”

西川

2003年9月16日

第9節。一 詞條A

A

ABAMOWICZ;Ludwik(盧德維克阿布拉莫維奇)。維爾諾從來就是一個從童話中長出來的城市,儘管住在那裡時我從未注意到這一點。當然,過去城裡有一些秘密組織(我們知道有惡棍社、共濟會分會、愛學社),但在學生時代我並沒想到當時是那樣多姿多彩,直到後來,當我瞭解到各種各樣的細節,我才重建了對於這座城市的認識。

從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直到30年代,盧德維克阿布拉莫維奇一直自費出版《維爾諾評論》。這是一份薄薄的期刊,其貌不揚,發行量有限,但意義要大得多。它傳達出的觀點來自一群非同一般的人。他們見地卓越,有類啟蒙時代的精英圈子。阿布拉莫維奇篤信共濟會思想,這意味著他恪守本城風俗。到了20世紀,這些風俗使得那些口號崇高的排外團體得以成形。。xjqi。

1822年,當立陶宛大公國的共濟會分會被勒令解散的時候,維爾諾有十個這樣的分會,這還不算那些秘密青年社團。某些家族依然守護著共濟會的傳統—羅默家族、普特卡默家族、韋雷希查克家族、赫萊普托維切家族。然而直到1900年,惡棍社(SocietasSzubraviensis)才得以復活,每週一次在掛著“貓狗收容所”牌號的大樓裡聚會,從樓上可以望見劊子手穆拉維約夫的塑像。但這並不是共濟會分會,頂多是一個討論小組。組織者是塔杜施弗魯布萊夫斯基(TadeuszWróblewski)律師,他也是弗魯布萊夫斯基圖書館的創始人。在維爾諾他是一個傳說中的人物。

關於那些復興的共濟會分會我沒有一手見聞,但我聽說過也讀到過有關它們的情況。大約在1905年,立陶宛共濟分會與托馬什贊共濟分會成立(弗魯布萊夫斯基曾活躍於前者)。“熱忱立陶宛分會”好像也在那時復活。我從前的教授斯坦尼斯瓦夫斯維安涅維奇(Stanis…awSwianiewicz)是一位熱忱的天主教徒,但他與共濟會的人極其友善。我聽他說,那些共濟分會(許多大學教授參與其中)曾活躍於兩次世界大戰之間那段時期。在一個社會關係與組織關係幾乎無法區分的環境裡,如果不是因為那特殊的背景,維爾諾的靈魂將蒼白得多。

盧德維克阿布拉莫維奇是一位集民主思想、民族多元主義與維爾諾“地方主義”於一體的意識形態的發言人。一戰以前,不僅波蘭人加入立陶宛共濟分會,立陶宛人、白俄羅斯人也加入。戰後,它以族際分裂。與此同時,那些地方主義的繼承者們反對民族民主運動,譴責對其他語言的歧視。最著名的地方主義共濟會分子(這些概念實際上全重疊在一起)有米哈烏羅默(Micha…Romer)、布勞尼斯瓦夫剋日扎諾夫斯基(Bronis…awKrzyzanowski)律師,還有揚畢蘇茨基(JanPi…sudski)(元帥的兄弟)。不過,這種地方主義傾向同樣也被其他半秘密組織,如“高階流浪漢俱樂部”所繼承。《維爾諾評論》屬於說波蘭語的維爾諾社會的出版物,但它採取的立場卻是反對將維爾諾併入波蘭,贊同恢復一個以維爾諾為首府的多種族的立陶宛大公國,對約瑟夫畢蘇茨基放棄聯邦的想法持批判態度。

這完全是一種烏托邦式的綱領,為大多數波蘭人、立陶宛人和白俄羅斯人所拒絕。阿布拉莫維奇的密切合作者、1914年在克拉科夫參加過波蘭軍團的米哈烏羅默,在有關維爾諾的問題上,以他自己的方式斬釘截鐵地與畢蘇茨基分道揚鑣。他移居到考納斯,在大學裡教授法律,兩次當選為考納斯大學校長。他身後留有用波蘭語寫成的多卷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