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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蘭大第一次聽得見炮聲了,每天清早城市的喧囂還沒有響起,人們就能隱隱聽到肯尼薩山上的大炮在隆隆震響,那聲音遙遠而低沉,你還以為是夏天的雷鳴呢。有時還相當清晰,甚至從正午轟轟的鐵軌聲中也聽得出來。人們想不去聽它,想用談話、歡笑和不斷的工作來掩蓋它,彷彿北方佬不在22英里外的地方,可是耳朵卻要豎起來去聽那個聲音。城市是一副全神貫注的狀態,因為儘管市民們手中都有工作,可大家仍然在諦聽著,諦聽著;每天總有百十來次,他們的心會突然驚跳起來。是不是炮聲更響了?難道這只是他們的想象嗎?這次約翰斯頓將軍會不會把北方佬擋住呢,他會嗎?

人們的恐慌只不過被暫時掩蓋著,沒有公開顯露而已。隨著軍隊後撤而一天天越發緊張起來的神經,如今已接近爆裂點了。沒有人談到恐懼,這個話題早已成了禁忌,人們只好用大聲指責將軍來表現自己的緊張心理。公眾情緒已達到狂爇的程度。謝爾曼已經到了亞特蘭大的門口。如果再後退,南部聯盟的軍隊就要進城了。

給我們一位不肯退卻的將軍吧!給我們一個願意死守陣地進行戰鬥的人吧!

到遠處隆隆的炮聲已充塞耳朵時,號稱布朗州長的〃寶貝兒郎〃的民兵,以及本州的鄉團,才開出亞特蘭大,去保衛約翰斯頓將軍背後查塔霍奇河的橋樑和渡口。那天陰雲密佈,一片灰沉沉的。他們穿過五點鎮走馬裡塔大道時,便下起朦朦細雨來了。市民傾城而出,密集著站在桃樹兩旁商店的板篷下給他們送行,而且很想歡呼一番。

思嘉和梅貝爾…梅里韋瑟…爾卡德向醫院請了假,來到這裡看這些隊伍出發,因為亨利叔叔和梅里韋瑟爺爺都參加了鄉團呢。她們和米德太太一起擠在人群裡,踮著腳尖仔細觀看。思嘉雖然也滿懷著一般南方人的希望,只相信戰局發展中那些最令人高興和放心的訊息,可如今看著這些混雜不堪的隊伍走過時卻不由得感到淒涼,毫無疑問,既然這些由老頭和孩子組成的不諳征戰的烏合之眾都要出去打仗,局勢的嚴峻就可想而知了!的確,眼前的隊伍中也不乏年輕力壯的人,他們穿著在社會上很吃得開的民兵隊的漂亮制服,帽子插著羽毛,腰間繫著飾帶,打扮得整整齊齊。但是也有許多老頭和孩子,他們的模樣叫思嘉看了又憐憫又擔心,很不好受。有些白髮蒼蒼的人比她父親還老,他們在朦朦細雨中努力跟著軍樂隊的節拍步履踉蹌地往前走著,梅里韋瑟爺爺肩上披著梅里韋瑟太太那條最好的方格呢圍巾當雨衣,他走在最前列,裝出笑臉向姑娘們表示敬意。她們也揮著手帕向他大聲喊〃再見!〃只有梅貝爾緊緊抓住思嘉的臂膀,低聲說,〃啊,要是真下起大雨來,可憐的老頭兒,他就完了!他的腰疼——〃亨利…漢密爾頓叔叔在梅里韋瑟爺爺後面一排裡走著,他那件長外套的領子向上翻起,遮住了耳朵,皮帶上掛著兩支墨西哥戰爭時代的手槍,手裡提著一個小小的旅行包,他旁邊是一個年紀與他差不多的黑人跟班,替他打傘遮雨,青年小夥子們同這些老頭肩並肩地走著,看來沒有一個是滿了十六歲的。他們中間有許多是從學校逃出來參軍的,現在一群群穿著軍官學校學員的制服,被雨水淋溼的灰軍帽上插著黑羽毛,交叉著系在胸脯上的白帆布帶子也溼透了,這裡面有費爾…米德,他驕傲地佩帶著已故哥哥的馬刀和馬上用的短槍,故意把帽子歪戴著,顯得十分神氣。米德太太勉強微笑著向他揮手,彷彿突然要癱倒似的,直到他走過去以後才把頭擱在思嘉的肩背上歇了好一會。

還有許多人是完全沒有武裝的,因為南部聯盟政府既無槍支又無彈藥可拿來分發給他們。這些人希望能從被俘和陣亡的北方兵身上開到衣服和武起來裝備自己。他們的靴統裡插著獵刀,手裡拿著又粗又長、裝有鐵尖頭名叫〃布朗槍〃的杆子,運氣較好的則開到了老式的燧發槍,斜背在肩上,腰間還掛著裝火藥的牛角。

他需要一萬名新軍來補充自己的隊伍,約翰斯頓將軍在後撤中損失了大約一萬人,而這些人,思嘉想起來都害怕,就是他所得到的補充了!

炮車隆隆地駛過,把泥水濺到圍觀的人群中,這時思嘉忽然注意到一個騎著騾子緊靠著一門大炮走著的黑人。他年輕,表情嚴肅,思嘉一見便驚叫著:“那是莫斯!艾希禮的莫斯!他在這裡幹什麼呀?〃她拼命從人群中擠到馬路邊去,一面呼喊著:“莫斯!停一停!〃那小夥子看見了她,便勒住韁繩,高興地微笑著,準備跳下馬來。這時他背後一個騎著馬的渾身溼透的中士喝道:“不許下馬,否則我就斃了你!我們要準時趕到山區去呢。〃莫斯看看中士,又看看思嘉,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