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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部分

憂鬱,也有些人比較快活,他們沒把困難放在心上,覺得一切都已過去,現在支援他們活下去的只有還鄉一事了。很少有人表示怨恨,他們把怨恨留給自己的女人和老人了。但被打敗了,他們已英勇地戰鬥過,現在很想起安地待下來,在他們為之戰鬥的旗幟下種地過日子。

回家去啊!回家去啊!他們別的什麼也不談,不談打仗也不談受傷,不談坐牢也不談今後。往後,他們可能還要打仗,要把他們曾經怎樣搞惡作劇,怎樣搶東西怎樣衝鋒和餓肚子,怎樣連夜行軍和受傷住院等等,通通告訴自己的兒子和孫子可是現在不談這些。他們有的缺胳膊短退,有的瞎了一隻眼,但更多的人帶著槍傷,如果他們活到七十歲,這些槍傷,是每到陰雨天就要痛的,不過現在還不要緊。至於以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年老和年輕的,健談的和沉默的,富農和森林地帶憔悴的窮白人,他們都有兩種共同的東西,既蝨子和痢疾。聯盟軍士兵對於受蝨子折磨的尷尬局面已習慣了,他們已經毫不介意,甚至在婦女面前也泰然自若地搔起來癢來,至於痢疾——婦女們巧妙地稱之為〃血汙〃——那彷彿對誰也不饒過,從小兵到將軍一視同仁。為時四年的半飢半飽狀態,四年粗糙的、半生不熟和腐爛發酸的配給食品,對這些人起到了應有的作用,以致每個在亞特蘭大停留計程車兵要麼剛在逐漸康復,要麼還病得厲害。

“他聯盟軍部隊裡就沒一個肚子是好的。〃嬤嬤一面流著汗在爐子上煎黑莓根湯藥,一面這樣苛刻地評論。黑莓根是愛輪生前拿來治這種病的主要藥方,嬤嬤當然學會了。〃據俺看,打垮咱們部隊的不是北方佬,倒是咱們自家的肚腸。先生們總不能一面拉肚子一面打仗嘛。〃嬤嬤給他們所有的人,吃這個藥方,也不問他們的腸胃情況究竟怎樣;所有的人都乖乖地皺著眉頭吃她給的這種黑湯,也許還記得在很遠的地方曾經也有這樣嚴厲的黑女人用無情的手喂他們吃過藥呢。

嬤嬤在住宿方面的態度也一樣堅決。凡是身上有蝨子計程車兵都不許進入塔拉農常她把他們趕到後面叢密的灌木林裡。

給他們一盆和一塊寒強鹼的肥皂,叫他們脫下軍服,好好洗浴一番,還準備了被褥和床單讓他們把赤裸的身子暫時覆蓋住,這時她用一口大鍋把他們的衣服煮起來,直到蝨子徹底消滅為止。姑娘們爇烈爭論,說這樣做使士兵們太丟臉了,嬤嬤說,要是將來姑娘們發現自己也有蝨子,不是更丟臉嗎?

等到每天都有士兵到達的時候,嬤嬤就提出抗議,反對讓他們使用臥室。她總是害怕有個蝨子逃過了他的懲處。思嘉知道跟她爭論也無濟於事,便把那間鋪了厚天鵝絨地毯的客廳改宿舍。嬤嬤認為讓這些大兵睡在愛輪親手編織的地毯上簡直是一種褻瀆行為,便大嚷大叫起來,可是思嘉仍很堅決。他們總得有個地方睡嘛。而且,幾個月來,地毯上的絨毛已開始出現磨損的跡象,尤其是鞋跟踐踏和靴刺不小心划著的地方,連那下面的線紋也快露出來了。

她們急切地向每個士兵打聽艾希禮的訊息。蘇輪也剋制著經常探詢肯尼迪先生的情況。可是這些士兵誰也沒聽說過他們,同時也不想談失蹤的事。只要他們自己還活著就夠了,誰還高興去管成千上萬沒有標明姓氏的墳。

每次打聽沒有結果的時候,全家人都支援媚蘭不要灰心喪氣。當然,艾希禮沒有死在獄中。如果他真的死了,北方佬監獄裡的牧師會寫信的。當然他快要回來了,不過他所在的監獄離這裡遠著呢。可不,坐火車也得幾天呢,艾希禮如果也像這些人是步行的話……那他幹嗎沒寫信呢?唔,親愛的,你知道現今的郵路是個什麼情況——即使在那些已經恢復了的地方也很不可靠;丟三落四的。不過也許——也許他在回家的路上死了呢。要是那樣,媚蘭,也一定會有北方佬女人寫信告訴我們嘛!……北方佬女人,呸!……媚蘭,北方佬女人也有好的呀。唔,是的,是有的!上帝不可能讓整個一個民族沒有幾位好的婦女在裡面呢!思嘉,你記得在薩拉託加那一次,我們不是就遇見了一個很好的北方佬女人嗎?——思嘉跟媚蘭談談那個女人吧!〃“好嗎,去你的吧!〃思嘉答道:“她問我們家養了幾隻獵狗用來追趕黑人呢!我同意媚蘭的看法。無論男的女的,我從沒見過一個好的北方佬,不過你別哭,媚蘭,艾希禮會回來的。因為要走很遠的路,而且可能——可能他沒有弄到靴子呢。〃想到艾希禮在光腳走路,於是思嘉也快哭了。讓別計程車兵穿著破衣爛衫,用麻布袋和破氈條裹著腳,一瘸一拐去走路吧,但艾希禮可不行:他應當騎一匹風馳電掣般的快馬,穿著整潔的戎裝,登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