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香軟玉、冰清玉潔的雙重包圍,此情此景,我代朗足矣!
抖落一身雪花,和許姝京走進了離翠宮大約兩站地的茶館。
茶館不大卻很雅緻,燈光被紅燈籠罩著,中式的窗欞、茶座、太師椅,還有每張桌子上的紅燭。暖氣也很足,整個環境令人醉生夢死。一身暗紅色絲絨旗袍的服務員把我們引進了一個雅座,我點了一壺綠茶、一份大份的揚州炒飯和幾盤點心。
“不錯啊許姝京,還能尋到這麼一個去處。”我由衷嘆道。
“昨天和徐總散步的時候正好走到這“就進來坐了會兒。”許姝京把大衣脫了,一件鵝黃色的緊身短袖V領羊絨毛衣把她本來就妖嬈的身材襯托得更是香豔。
“明天就走了?”我嘆口氣問道。
“……”許姝京不說話,看我一眼。
“你看啊,這下雪天是留客天,你們明天不一定走得了呢。”我又說。
“是啊,在北京,我只是個過客了,總是要走的。”許姝京幽幽地答道。
“……”輪到我無言了。
短暫的沉默中,我依稀聽著放送的音樂,應該是個很古老的曲子吧,演奏的主樂器應該是古箏,演奏得潺潺像流水,又綿綿如雲霧。
牆上的電視機里正在播放一場演出,一個已經不太時尚的“玉女”歌手正在演唱一首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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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手》十三(2)
“代朗你知道嗎,我是多麼熱愛舞臺啊。”許姝京盯著熒屏忽然說道。
“我幾乎是在舞臺上長大的,每當開場的鐘聲敲響,紫紅色的大幕徐徐拉開,燈光漸強,臺下觀眾掌聲響起,我總是興奮異常,被激發起強烈的表演慾望。我虛榮,我喜歡被人矚目,我期待鮮花和掌聲,但我最迷戀的是藝術給我的無與倫比的審美體驗。為此,在家鄉那個小城,我像巖縫裡的小草一樣,如飢似渴地吮吸狹小天地中有限的藝術營養。”
這時服務員依次把茶水、炒飯、點心端上茶桌,欠身正欲退下,許姝京忽叫住她,“麻煩你再拿一個小碗。”
待服務員把碗拿來,許姝京用勺子往碗裡扒了點炒飯,然後把盤子往我面前一推:“餓了吧,趕緊吃吧。”
“你接著說啊,許姝京?”我喜歡聽許姝京講她的事,一切有關她的事我都喜歡聽,雖然有時候難免泛酸。
“我的迷戀卻和虛榮一起遭到父母的打壓。我生長在一個傳統到保守的家庭。我的母親年輕時很美卻堅決不肯答應去做電影演員,我的父親靠歌喉贏得母親芳心卻不贊成女兒學習音樂。他們不但頑強地用矜持、內斂、文靜等等‘淑女’‘閨秀’行為規範打磨我性格中找不到遺傳基因的活潑張揚,更在我身上寄託了因‘文革’未能實現的青春理想。很小的時候,我就明白了我是爸爸媽媽的希望和驕傲,我愛他們,就不能活得太自我太自私。我必須讓父母滿意,必須是‘三好’學生,必須考第一名,必須為在這個城市擔任領導幹部的父親增光添彩。”
許姝京喝了口茶,接著說道:“高考時,在父母以‘女孩子不要搞文藝’為主題的深入細緻的思想政治工作下,我不得不哭著放棄藝術院校,最終如他們所願升入南開大學。入校後,一次被當成了文藝特長生。我竟像受到侮辱一般激動地說:‘我不是!’聲音微顫,有點像母親。此後,我幾乎放棄了所有愛好,一心在成績單上尋找心理平衡。”
電視裡女藝人還在演唱,表演進入狀態,星味十足,活力四射,頗具煽動性。追星族們隨藝人的節奏舞動著手臂,聲嘶力竭地唱和著,現場是儼然熱鬧的狂歡。待到曲終人散後,喧囂歸於平靜,在新的狂歡到來之前,她可會感到落寞呢?
許姝京輕輕地靠在椅背上,看著我在那裡饕餮食物。
“演員謝幕、大幕合攏時,我心中總禁不住泛起一陣酸楚。在輝煌的舞臺與現實的生活交替的剎那,臺上的人該會有些許失落吧?我清楚地記得一次跟以前的男朋友一起看話劇,我們坐在前排。當劇終全場觀眾起立鼓掌歡呼,獻花者排成長隊,我分明從那位著名女演員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悵然!我心為之一顫,扭過頭看看身邊的他,我的這一發現果然不在他的視野。他正一手環住我,一手奮力撥開人群,專心致志地掩護我突出重圍。我突然很絕望,覺得自己像一出直至落幕無人看懂的戲。”
“昨天我沒事就自己逛了逛街。我買了一張王菲的最新大碟《將愛》,送給你。”許姝京說著,從包裡拿出一張嶄新的CD,封面上王天后依舊冰冷地嫵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