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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亮,我就扛著砸石頭的鐵錘走出棲身的黃泥小屋,扒開積雪,從石堆上滾下一塊塊大石頭,然後,掄起鐵錘,狠勁地砸向那些比我的體重多出幾倍的石頭。寒風刀子似的皴著,手震裂了,血珠一滴一滴地掉下來,滴在石頭上。沒有洗手的熱水,更不用說藥布了。可我不在乎,依然虎虎生風地砸著那些圓頭方腦的石頭,激越的吶喊和四射的石片石屑,一起在冬晨凜冽的寒風中飛揚。我不停地砸呀砸呀,心想快點砸完每天的3立方石頭,然後在中午太陽暖暖的時候,就可以躺在石堆上看書了。

林夕:被路遙改變的人生(2)

我的精神之樹,在路遙作品的潛滋暗養下瘋長。我漸漸認識到兩年前賭氣退學是多麼虛榮愚蠢,認識到那時對父親不期而至的惱怒是多麼的可恥和羞愧。我的生活態度在慢慢地、理性地矯正。丟棄的課本被我撿了起來,勞動之餘,我不僅看小說也看課本。我要用自己的力量來改變生活強加在我頭上的一切。終於,勤奮讓我取得了中等師範的學歷,幾年以後,又順利地走進大學的課堂。

1993年初冬,路遙逝世一週年的日子裡,我大學畢業,在武漢一家法治雜誌社實習。那天,領導派我到荊州平原上的一個國營大農場去採訪,而採訪線索只是領導道聽途說的一句話。當過路客車將我孤零零地拋在茫茫的大平原上時,正值黃昏時分。舉目四望,但見衰草連天,前不見人,後不著村。初冬的風呼呼地颳著,夜色從大地升起,漸次籠罩著茫茫的大平原。望著眼前的一切,我進退兩難,欲哭無淚,心情降到了冰點。就在這困難的時刻,我驀然想起了路遙,想起了《平凡的世界》裡在街頭秋風秋雨中茫然無路卻咬牙堅挺的孫少平,想起了高加林冒著暴雨克服困難堅持採訪在抗災一線的情景,想起了《人生》中引用的柳青老先生的那段話——人生的道路是漫長的,但緊要處往往只有幾步,特別是當人年輕的時候。一股不向困難低頭的浩然之氣,從我的心底冉冉升起,剎那間充盈我的胸腹。薄暮中我抬起頭,彷彿看到了地平線盡頭有閃閃爍爍的北斗,眼前幻化出燈火斑斕的繁華夜景。我挺起腰桿,忍著初冬的寒冷和飢餓,堅韌地等在淒寒的夜色裡。直到子夜時分,才等到一輛從荊州方向往農場拉貨的拖拉機,坐在顛簸的車斗裡顛到農場時,已經快凌晨2點鐘了。

1994年6月,北京市新聞出版局和《北京晚報》聯合舉辦的一次面向全國的徵文,徵文的主旨是“影響人生的一本書”。我當即奮筆,把我和《人生》之間的故事寫出來寄給報社。7月21日,《北京晚報》以《〈人生〉教我讀人生》為題發表了我的文章。由於地域原因,在我還沒看到《北京晚報》上我的文章的時候,卻先收到了一些讀者來信,這些讀者從晚報編輯手裡搞到我的通訊地址,直接給我寫信談讀我文章的感受,談得最多的還是路遙和他的作品。這些讀者大多都是在北京打工的外地人,其中有很多是大學生。讀著他們的信,我第一次感到我的朋友是這樣多,他(她)們都是路遙忠實的讀者,我們因為路遙而相識。儘管路遙死了,他的作品卻活在許許多多讀者的心中,並讓我們成為素不相識的朋友。

1995年3月10日,我的《〈人生〉教我讀人生》一文,獲得了北京市新聞出版局和北京晚報聯合舉辦的全國徵文一等獎。捧著大紅的獲獎證書和500元獎金,我在興奮的同時深深地感謝路遙,沒有他我根本走不到今天,沒有他我也許只能是黃土高原上一個普通的農民。是他用他的作品,挽救了一個因貧窮而自卑的農村青年的靈魂,成就了我的夢想和人生。

嗣後,1999年4月,《大河報·新聞週刊》也以《生命是一種感動》為題,發表了我寫的關於路遙作品與我的故事的文章。很多朋友看了《大河報》上我寫的文章以後,打電話給我說,他們也從路遙的作品中不同程度地汲取了營養和生活的激情,從小說主人公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是路遙,再次讓我們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自己的朋友,找到了揚起生活風帆的精神動力。

用燃燒生命的激情為平民寫作,始終把筆觸伸向最基層平民的心靈深處,伸向他們貧窮的生活和高尚的靈魂,細緻入微地描寫著底層青年成長過程中尖銳的心理矛盾,和痛苦的心路歷程,為當代中國的千百萬平民讀者,特別是農村青年塑造出一個個充滿力量和道德之美的精神偶像。這就是路遙作品的魅力之所在,使他獲得讀者經久不息的鐘愛之所在。

路遙曾說,他是“抱著兄長般的熱情”來寫他筆下的那些農村青年的。高加林、劉巧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