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他曾擁有過的一切是我永遠也沒法超越的。鮑比在加利福尼亞一支最好的中學橄欖球隊打主力後衛時,我只在波特蘭的一支無名校隊裡做替補隊員;他當選加利福尼亞大學全美最佳運動員那年,我剛成為校隊的主力。鮑比周圍總有那麼多想成為他朋友的人,也有那麼多想和他一起出去的女孩,而我在不熟悉的人面前總覺得不自在。即使到了高中快要畢業的年齡,我也還是過於拘謹,過於自閉,以至於連自己的社交圈都沒有。
自從母親不再帶我到舊金山過暑假之後,我和鮑比就很少見面,不過我總是在遠處關注著他生活中的大事。比如在他將從加利福尼亞大學畢業那年,他邀請過我參加他的婚禮,而我那時正在密執安大學讀一年級,去參加他的婚禮,路途實在太遠了。後來他的妻子死於癌症,我趕去參加了葬禮,那時我們已經將近二十年沒有見面。過了幾個星期之後,我收到鮑比手寫的一封信,感謝我去參加葬禮,還說希望我們倆以後能經常見面。一年之後,我們又一起吃了一頓晚餐,那時我正在舊金山聯邦地區法院處理一件案子。算起來,那次見面也是兩年前的事了。此後我一直沒有鮑比的訊息,直到他突然打電話給我,問我是否願意和他的搭檔見上一面,談談關於接辦一件案子的事兒。那可是一件會讓全美國的辯護律師都不惜一切代價想要爭取到的案子。
從傑里米?富勒頓被謀殺的那個晚上開始,這個案子就成了所有人談論的焦點。他的屍體是在一輛停在舊金山街道上的汽車裡被發現的。謀殺美利堅合眾國國會議員當然是頭條新聞,何況富勒頓還是民主黨參加加利福尼亞州州長競選的候選人。更令人感興趣的是,根據目前所有的報道,富勒頓競選州長的惟一原因,是他認為那將是他成為美國總統的最好機會。
鮑比向我解釋說,警方已經逮捕了一個犯罪嫌疑人,但是他的搭檔阿爾伯特?克雷文似乎要向警方證實他們抓錯了人。即使他們沒有搞錯,克雷文畢竟也和疑犯的母親相識多年,他答應這位母親要盡最大的努力,替她兒子找一位辯護律師。
“這事兒不該有什麼困難,”我對電話那邊的鮑比說,“辦這種案子能讓人一下子出人頭地,一個律師恐怕一輩子也難得碰上這樣的好機會,同行們都會排著隊來要求接手這件案子吧。”
“城裡沒人敢碰這件案子,”鮑比回答說。
這聽起來真是不可思議。要知道,無論誰接手這案子,都會馬上出名的。看來真有點不對勁兒。
“阿爾伯特答應那位母親,會幫她兒子找個最好的律師。”
我還記得小時候我是多麼崇拜鮑比,多麼想成為他那樣的人。我不知道他給我打電話時,是不是也想起了這些往事。如果他這樣說是在告訴我,他認為我就是那位最好的律師,我真的會更加喜歡他。他接著又告訴我,城裡本來有好幾個律師可以接手,不過他們都害怕這件案子可能會引起的連鎖反應。書包網 87book。com 想看書來書包網
遺產(3)
“連鎖反應?”他話音剛落,我便脫口問道。我倒是不在乎會有什麼樣的連鎖反應。
接下來的星期一,我一早坐飛機從波特蘭趕往舊金山。飛機開始降落時,我從視窗向外望去——真不愧是他們所說的“城裡”,它總是有著那麼大的吸引力。即使在那些大橋還沒開始修建,金門大橋尚未連線北岸,海灣大橋也還不曾連線東岸之前,就已經有成千上萬的人乘輪渡在海灣來來往往。大橋建成之後,更多的人,或駕車,或坐公共汽車,或乘火車,紛紛擁入這座城市。每個人都想來這兒,然而,這座在小小的半島地形上發展起來的城市,因為夾在大海和海灣之間,不可能再變得更大了。曼哈頓的那些阻光玻璃幕牆建築絕不可能矗立在這種地方,在這裡,地表下綿延數英里的斷層任何時候出現一點輕微的移位,都可能使整座城市化做一片廢墟,就像以前曾經發生過的那樣。1906年發生的那場幾乎破壞了一切的地震,把這座城市從一種更久遠的毀滅中拯救了出來。
其他城市還在持續不斷地向外膨脹著,每一幢嶄新但卻單調乏味的玻璃幕牆建築,都在以不可遏制的姿態掠奪著城市的領空,用一種難以名狀的灰色調子湮滅了城市獨特的風情。而舊金山,無論你離開她多久,無論你自己有多大變化,這裡依然是一個令人嚮往的地方,依然是一個彷彿在你離開後,什麼都不曾發生過的地方;即使你一生中以前從未到過這裡,她展現在你面前的仍然是亙古不變的容顏。不過現在這座城市,至少是在你親眼目睹的那些地方,已經開始有所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