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集的不是古董珍玩,乃是動物骨骼、木變石、蟲獬屍體等等,抽乾血液,製成永不腐朽的標本,自稱格物致知,進行一些考究遠古的奇特研究,以推斷大千世界諸多生靈的起源。卻不知是也不是?”
元畏鯨點點頭,道:“不錯,海外極西處的一些島國中,確有此事。”
詰忍動動嘴唇,想說什麼,卻終於忍住了沒說。
方伐柯道:“我當時自然沒想到那麼許多,只是覺得饒有興味,隨手抽出了一兩件來看,於是……於是就發現了這塊木變石!”
夏掌軒一直在凝神細聽,此刻也忍不住說道:“古怪!古怪!”
方伐柯道:“不錯,的確古怪,誰能想到在京都城南的一處廢園之中,竟然能尋見與我等身世大有淵源的東西,也太湊巧了。”
姜灃道:“確實古怪極了,伐柯,後來卻又怎樣?”
方伐柯沉吟著,回想起當日情景。
那晚在小樓之上,方伐柯見了那神秘的木變石後,自然吃了一驚,隱隱覺得此事非同尋常,而此地頗有妖氣,更非久留之地。當下將木變石揣入懷中,聽聽四下寂無人聲,便要跳出窗子離去。
就在這時!燈火猛地熄滅了!一切陷入死沉死沉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方伐柯出其不意,嚇了一大跳,旋即略一凝神,就鎮定下來,在黑暗中站住了,一動也不動。
突然,他在黑暗中依稀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徵兆,彷彿房間中有一隻無形卻龐大的怪獸,正在陰影中,衝他噴出“咻咻”的鼻息。整個房間似乎成了那怪獸的鼻腔,被呼吸的氣流壓力擠壓得一伸一縮、一伸一縮、伸縮、伸、縮……
方伐柯只覺得周身的血液都隨著空氣的壓縮而沸騰,心“怦怦”亂跳,渾身燥熱不堪。危險給他的感覺是雙重的,緊張而又亢奮莫名,內心深處似乎隱隱地在期待那危險降臨。
方伐柯天性熱愛冒險,一生中所經歷的危險數不勝數,幾乎是只有把危險作為養料食糧才能生存下去。每一次危險靠近的時候,他的腦海中就會產生這樣的一種古怪意象:一架龐大的海獸骨骸;一泉噴薄的地火;一副受刑致死的女體……很危險但是讓人感到寧靜,殘酷得讓人戰慄,卻又優美得叫人發狂。當頭腦觸控這些意象的時候,會感到渾身繃緊,一種類似暴虐的快感油然而生,一旦危險過去,放鬆下來,空虛就會席捲而來,繼之的是空虛後永恆的空乏。
方伐柯知道,自己天生就是為了危險而生的。
他肌肉繃緊,全神貫注,神經高度亢奮,好像一隻發怒的豪豬一樣,箭拔弓張,隨時準備反擊驟降的危險。
元畏鯨聽方伐柯講述當日情景,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在茫茫海上,在那艘滿載乾屍的幽靈船上的時候自己的感覺,不同的是:當時他卻沒感到亢奮,只是覺得緊張、壓抑、恐懼,不禁打了個冷戰,問道:“後來怎樣?”
方伐柯懶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在黑暗中和那種壓力對抗了足足有半個時辰,可是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壓力忽然消失了,就好像從來就不存在那壓力似的。可能是神經有點太緊張了,不過是我在臆想罷了。”他自嘲似地一笑,舉杯喝了一大口酒,最後說道:“後來我就帶了這塊木變石離開了那座園子……卻忘了跟別人提起這件事了。”
眾人靜候片刻,以為方伐柯還有話說,卻不料他就此打住了,再無隻言片語,彼此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不知說些什麼,自然是誰也沒有說話,陷入了令人尷尬的沉默中。外面風雪猶未止息,已是三更時分,天昏地暗,忽然遠方傳來一串小兒的啼哭聲,如裂帛,如殺豬,如鬼哭,叫人好生煩躁不安。
哭聲稍歇,夏掌軒便說話了:“今晚我等長談,理清出來一些脈絡頭緒,種種線索串接在一起,都指向‘潁園’與諸多怪事似乎大有聯絡。你們怎麼想?”
詰忍點頭贊同道:“不錯,即便毫無聯絡,也還是一條線索,也許多少有些幫助。”
眾人都點頭稱是,於是,夏掌軒道:“那就這樣吧,那‘穎園’著實可疑。那棺材也是大有疑點。稍加推論,我忽然有點想法。”
“什麼想法?”方伐柯忍不住問道。
“棺材所用之木,很可能來自閩南,又或者是閩人遷徙,帶入京畿。反正無論如何,那內藏金蠶的棺木是決計不會自己遷來北方的。咱們便從此處著手,看看是否能有突破。”
眾人一起點頭稱是,都說:“有理!有理!”
夏掌軒沉吟了一下,道:“伐柯,你久居京都,大小事體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