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又想起廣播室裡那個笑盈盈的女孩,心想,金大良他可真是福氣。
待母親走出去,金大良問李三定,是不是想當值班民兵了?
李三定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金大良說,有話就直說,跟哥還有什麼不好說的?
李三定嘆了口氣,說,……太難了。
金大良望他一會兒,不由地笑了,說,不就是拉土墊沙費點勁嘛,費勁長勁,一個月過去,再幹就不難了。
李三定說,我指的不是這個。
金大良說,那你指的什麼?
李三定就不吱聲了。
金大良說,值班民兵的事,眼下是不行,眼下值班民兵也都分了拉土墊沙的任務,大隊部一個也不讓留了。即便讓留你也不行,米小剛早盯上你了,那次批鬥會沒讓他參加,他向上級告了小路一狀,說小路感情用事,包庇隱藏的階級敵人。這些天你沒看見過小路吧,被米小剛告走了,調到別的村子去了。
李三定聽著,心裡又想起那碗蒸肉。
金大良說,不過還好,小路沒受處分,小路也有他的一套說法,說傻祥娘舉報的那事跟事實不符,有尋機報復之嫌,而他在批鬥會上把握的分寸是對的,既沒打擊一大片,也沒就事論事,而是把批判內容指向了地富分子掌握技術大權的危險性。至於沒讓米小剛參加,是因為他主要抓團的工作,參加不參加無關緊要。小路的說法自是比米小剛周全得多,所以,上級沒再追究這事,只把小路調到別的村子去了。
李三定說,既然小路知道傻祥娘是尋機報復,為什麼還要在大喇叭裡廣播?
金大良說,這時候就別再問為什麼了,要是沒傻祥娘那茬口兒,工作隊他工作什麼?遇上小路這麼個人,你家就算是萬幸了,擱別人,還不把你兩家往死裡整?
李三定說,我始終不明白,要扯上李家兄弟的是傻祥娘還是工作隊?
金大良說,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我只知道傻祥娘出門見到的第一個大隊幹部就是米小剛,是米小剛帶傻祥娘找的工作隊,你想,人家工作隊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扯上李家兄弟,傻祥娘她更沒這腦子,除了米小剛,還能有誰呢?
李三定說,那他為什麼呢?
金大良說,又問為什麼又問為什麼,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幫了我就等於是我的人了,是我的人就等於是他的仇人了,懂了吧?再有傻祥家也姓米,他們米家沒什麼識字的人,而你們李家識字的人多,這讓他們也不順氣,米小剛他爹就對我爹說過,他這輩子最不喜歡的就是自命清高的書生了,任事做不來,還淨擺臭架子。所以,你爸求他讓你當老師,真是撞在槍口上了,不求還罷,一求你這輩子都甭想當老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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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5干擾(4)
李三定說,我也從沒想過要當老師。
金大良說,你想不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在盯著你,只要有人盯上你了,什麼你都甭想幹了。
李三定說,說實話,我什麼都不想幹,真是什麼都不想幹,現在就是想在家裡做豬肉。
金大良被引得哈哈大笑起來,說,三定呀三定,叫我說你什麼好呢,做豬肉,虧你說得出來,那叫什麼事,你就打聽打聽,有誰把做豬肉當成事去幹的,打聽打聽,有沒有?
李三定不理金大良,依然說,我就是想做豬肉,可是干擾太多了,也不知從哪兒來的,一件接一件的,多得簡直數不清了。
金大良說,那你當值班民兵,就能做豬肉麼?
李三定說,那也比跟一個寡婦拴在一輛車上好受得多。
金大良說,什麼寡婦?
李三定便把秋月找蔣寡婦的事說了。
金大良聽著,笑得更厲害了,他說,好事啊,蔣寡婦人兒長得還不錯呢。
李三定站起身就往外走。
金大良攔了幾次沒攔住,只好送他出門,邊走邊說,值班民兵的事,只要有機會,哥一定會幫你的,放心吧。
李三定前面走著,心裡很有些不以為然,一個值班民兵,好像天大的事一樣,等有了機會,還不知想當不想當呢。不過,他也有些奇怪,跟這個金大良,不知不覺地什麼都要說一說了,真的把他當哥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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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6勞動(1)
就像一頭被蒙上眼的驢子,只有按了人指定的方向走了 ,李三定,到底是被拴在蔣寡婦的小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