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而就有點猶疑不決了。降,還是不降?他真有點拿不定主意了。就在這關鍵時刻,舅媽的行為堅定了他的決心。舅父祖大壽降清後,不久便派人前來吳三桂鎮守的寧遠轉移家眷。然而,舅媽卻以一婦人之身,表現出難得的忠義,她寧可孤身待在寧遠,也不肯前往被她視為“夷狄”的清營與家人團聚。舅媽的行為震撼了他,吳三桂權衡再三,最後還是留在了明朝。
而這時的明朝局勢,已到了一塌糊塗不可收拾的地步。
自松錦大戰後, 崇禎皇帝可倚重的兵力僅有三支:一是吳三桂的遼東精銳,正與清軍在寧遠展開了一場持久的拉鋸戰;一支是湖北的左良玉,雖兵多將廣,實跋扈難用;再一支便是陝西總督孫傳庭統率的三邊官兵,這也是崇禎皇帝唯一能夠對付農民起義的部隊。然而,正是這支長期與大順政權為敵的朝廷勁旅,卻在郟縣被李自成的農民軍全部殲滅。然後又浩浩蕩蕩、勢如破竹地向京城奔襲而來。
為了保衛京城,明廷除了抽調吳三桂軍隊外,已別無他法。吳軍入關,就意味著放棄寧遠,那麼,山海關外的所有土地,將全部落入清軍之手。上自崇禎皇帝,下至朝廷要員,誰也不願承擔棄地的萬世罵名。於是,吳三桂入關之議也就一議再議、一拖再拖,擱了兩個月之久,還在議而不決。
就在明廷舉棋不定的日子裡,大順農民軍以秋風橫掃落葉之勢,快速逼近京畿。這時,崇禎皇帝才不得不匆匆下詔“徵天下兵勤王”,正式命令吳三桂放棄寧遠,火速入關,“屯宿近郊,以衛京師”。
命運,又一次將吳三桂推到了歷史的漩渦中心。
其時,寧遠已成為一座孤城,吳三桂早就上言督撫,請撤寧遠。接到命令後,吳三桂並未“火速入關”。他心裡非常清楚此放棄寧遠意味著什麼,一旦被清軍據有,今後也許就難以回到這塊生養自己的遼東大地了。於是,吳三桂不慌不忙地將有關事務料理一番後,才率領一支五十多萬的兵民混雜隊伍踏上了西進之路。這哪裡是入關勤王?完全是在進行一場有條不紊的戰略大轉移。
就在吳三桂還在勤王路上緩緩行進之時,李自成的大順農民軍已於崇禎十七年(公元1644年)三月十九日一舉攻克北京,崇禎皇帝朱由檢吊死煤山,大明王朝正式落下了歷史的帷幕。
兩天後,分兵駐紮在昌黎、灤州等地的吳三桂才得知明朝覆亡的準確訊息。憑著一個優秀軍人的本能與直感,他毫不猶豫地下令撤兵,趕緊回軍山海關,將自己橫亙在清廷與大順之間。
三
如果說此前是命運在光顧吳三桂,歷史在選擇吳三桂,那麼,此次的退守山海關卻是吳三桂抓住了命運,將自己放在了歷史的天平上,變成了一顆舉足輕重的砝碼。
山海關是進入關裡關外的一把神奇鑰匙,它坐落在層巒迭嶂的群山懷抱,素有天下第一雄關之稱,萬里長城的東端就肇始於此。它東臨大海,北有覆舟山和兔耳山,山海相依,地勢險要,正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舉足輕重的歷史砝碼(5)
擁有山海關的吳三桂心裡非常清楚,以他手中現有的三萬“關寧鐵騎”,還不足以構成一支獨立於清廷與大順之外的第三支武裝力量。也就是說,他只能依附於其中的一支而存在。過去,大順農民軍與清廷政府雖然有著各自不同的利益,但配合默契,在實質上構成了對他們的共同敵人——明廷的南北夾擊。明朝覆亡,劇變的形勢必然導致兩大新生而強大的軍事集團水火不容、兵戎相見。而山海關,當是雙方拼死爭奪的首選之地與焦點所在。因此,吳三桂頓時變得身價十倍,顯赫無比。明亡後的歷史彷彿一架天平,一端是清廷政權,一端是大順農民軍,而他,則成了一顆砝碼,正位於天平的中心。只要他往任何一方稍稍傾斜,天下大勢將發生根本性的轉變:歸服大順則可阻止清軍入關,使得剛剛奠都北京的新生政權贏得充裕的時間,從而順利地完成取代明朝的歷史使命;降清則清軍長驅直入,搶佔農民軍的勝利果實,直取北京問鼎中原。
長得英俊瀟灑的吳三桂雄踞于山海關之上,躊躇滿志地望著關裡關外兩大前途未卜、忙亂不堪的軍事集團,頗有一點待價而沽的味道。
很快地,李自成就向他拋來了“橄欖枝”,派遣降將唐通前來招撫,許諾將有“通侯之賞”。吳三桂自然心有所動,但他沒有一口答應。
此時,清廷仍在爭取他,封賞也非常優厚誘人。但吳三桂不會輕易倒向清廷,長期的邊釁已使他與清人積怨甚深,多次的拒降更使得他顧慮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