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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對曹操的攻擊謾罵,或在舞臺上見到那被塗得全白、僅只眼角稍沾筆墨以示機警應變的臉譜化曹操時,就會情不自禁地想到,曹操生前若能預料後人對他的這般詆譭與攻詰,他還會保持不時流露出來的坦誠、率直與本真嗎?會不會刻意地改變自己、塑造自己,清心寡慾,以求達到不食人間煙火的“聖人”形象?如果曹操那樣做了,他可就真的成了一副“面具”,不再是一個豐富多彩的人了。與那些以“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做標準,經過改頭換面的“神”相比,我們更喜歡那些有血有肉的英雄。

當曹操一旦確定為反派人物並被公共認可,就連他的死也打上了奸詐詭譎的烙印,有了他人生的第三大謎團——墓葬之謎。

曹操曾在《遺令》中明確寫下自己的埋葬之地:“葬於鄴之西岡上,與西門豹祠相近。”這一遺囑也得到了認真的落實,曹丕在《武帝哀策文》中具體地描述了喪葬過程,並指明瞭墓葬地點的地貌。可能是盜墓賊並未掘到曹操墓葬的緣故,就編排出一則流傳甚廣的曹操在漳河上設七十二疑冢之說。更有人將曹操的奸詐想象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以他的口吻做詩一首道:“人言疑冢我不疑,我有一法君莫知。七十二外埋一冢,更於何處覓君屍?”你就是掘盡七十二冢,也找不到曹操的屍骨,因為他真正的墓葬卻在七十二座疑冢之外。對此,我們不得不“佩服”那些以貶損曹操為能事的某些後人的想像力之豐富奇詭,如果曹操再世,恐怕也會為之折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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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歷史的雙重改變(11)

其實,曹操一生節儉,不貪戀財物,不積聚私產,更反對厚葬。墓中既然沒有什麼金銀財寶,也就不怕他人盜墓,那麼,還有什麼必要故設疑冢大擺“迷魂陣”與後人玩那小孩般的“捉迷藏”遊戲呢?

曹操生前就是一個富有爭議的人物,這種爭議在他的早年就已開始了,隨著他走上政治舞臺,將人性的方方面面淋漓盡致地鋪排、發揮開來,各種各樣的褒貶譭譽更加紛至沓來。就一般情況而言,一個人死後往往可以蓋棺論定了,可曹操卻不然。

最早對曹操做出評價的是《三國志》的作者陳壽,他的敘述與評說較為客觀、全面,也是一部我們今天認識曹操真實面目的可信文字。此後,詩人陸機、唐太宗李世民、歷史學家司馬光、文學家蘇軾等人都留下了有關曹操評說的文字,有褒有貶,還算持平。但總是趨勢是,越到後代,其貶的成分就要多於褒的內容。至蘇軾時,對曹操的肯定就已相當有限,而貶抑卻十分厲害了:“曹操陰賊險狠,特鬼蜮之雄者耳。”

到了南宋,對曹操的評價竟降至了最低點,這恐怕與當時的政治形勢有關。佔據北方的金人承襲北宋,尊曹魏為正統;而偏安江左的南宋之勢與僻處益州的蜀國相似,便以蜀漢為正統。因此,對曹操的大加撻伐也就在所難免了。朱熹將曹操斥為“篡盜”,對他的一言一行全都看不慣;陸游有詩曰:“邦命中興漢,天心大討曹”。

明朝時,以張溥為代表的文人對曹操有褒有貶。褒的是他的文學成就與多才多藝,貶的是他的政治功業,基本上承襲了南宋的“篡盜”舊說。

延至清代,王夫之、朱乾等人都能以客觀的態度評價曹操,而全盤否定者也不乏其人,最為突出的代表就是乾隆皇帝,他從維護自己的統治利益出發,不能容忍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篡逆”行為。

歷史上對曹操的不同評價往往出於不同的角度與立場,大多以正統觀念與忠奸善惡為標準,出於實際的政治需要加以評說,並形成了一股縱貫而下的“藍本”,不知不覺地影響著後人。

而影響最為深遠的評說還在廣泛普及的文藝作品如小說、戲劇、說唱等。民間藝人以正統文人及歷代統治者的評價觀點為依據,發揮自己的想象,經過藝術加工,更是將一段本身就具傳奇色彩的三國故事弄得神神鬼鬼,面目全非。唐朝時,三國故事演變為一種“市人小說”,“或謔張飛胡,或笑鄧艾吃”;北宋時,有了專講三國故事的藝人,並帶上了鮮明的“尊劉抑曹”傾向:“至說三國事,聞劉玄德敗,頻蹙眉,有出涕者;聞曹操敗,即喜唱快”;而“三分實事,七分虛構”的《三國演義》一問世,曹操就完全被定型為一個奸詐殘暴的反面人物,淪為古今天下第一奸人。通俗易懂、生動形象、曲折引人的《三國演義》以其獨特的藝術魅力征服了一代又一代的讀者,從某種角度而言,正是小說《三國演義》使得史書《三國志》退出了民間的廣闊“市場”,造成了人們對它的淡漠與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