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到赤壁之戰的嚴重挫折後,曹操回到北方,頭腦才算清醒過來。他明白自己暫時還不具備吞併孫、劉的條件,不僅大規模的進攻不切實際,就是孤軍突前防守也是相當困難的。有了上次的教訓,他再也不敢冒險輕進了,而是採取穩紮穩打、步步為營的方略。赤壁一仗,似乎打垮了他往日那氣吞山河的英雄主義、浪漫主義氣勢,一變而為實際、守成起來。他主動放棄江陵退守襄樊,在西起襄樊、東至合肥的漫長戰線上對吳、蜀採取全面防禦的守勢。雖然有時也進行一些區域性的進攻,但都不出以攻為守的防禦策略。有了這道穩固的南方防禦戰線,他將目光轉向內部整飭增強實力,然後尋機奪取漢中進圖巴蜀。
赤壁大戰後,曹操雖然並未失去昔日的進取之心,對東吳、蜀漢用兵取得過一些大大小小的勝利,在政治、軍事、經濟等方面有所成就,但再也沒有出現過那種“天下非我莫屬”的突破進展及大好時光。好景難再,機會一旦從身邊溜走,就再也不會重複出現了。
三足鼎立,已成一時難以打破、無法扭轉的僵持局勢;加之光陰流逝,老境漸至,曹操雖然仍能葆有“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的雄奇與豪邁,但也有一種人力渺小、無可奈何的滄桑與悲涼。他明白,在他手裡可能難以完成中國的統一大業了,只得將希望寄託在後人身上,因此發出了“若天命在吾,吾其為周文王矣”之類的感嘆。難能可貴的是,他沒有像歷代帝王如秦始皇、漢武帝那樣尋仙求藥以求長生不死,而是以一種達觀的態度,切實地採取一些養身怡性的手段。
面對歷史的雙重改變(10)
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曹操已是六十六歲的老人了,可他仍念念不忘統一大業,以一己之單薄的衰老身軀奔波在南討關羽的途中。回到洛陽後,他終於不堪鞍馬勞頓而突然發病。一病就病得臥床不起,恍惚中他輕輕地吟誦著自己創作的詩句“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為霧,終為土灰”,斷斷續續地寫下了《遺令》。他對自己的人生功過做了一個簡略而客觀的回顧,要求喪事從簡;還對婢妾及歌舞藝人進行安排,對一些遺物做了處理,頗有一種兒女情長的味道。對此,陸機在《吊魏武帝文》中寫道:“系情累於外物,留曲念於閨房。”我們正是從《遺令》中窺見了一個與叱吒風雲的英雄氣概全然有別的複雜而真實的曹操。有時候,曹操的坦誠、率直與本真似乎達到了令人可親、可愛、可敬的程度。
如果撇開復雜多變的性格因素及道德層面的善惡評判,曹操也真可以稱得上是一個令人肅然起敬的英雄人物。
在政治上,曹操是中國古代歷史上具有雄才大略的英明君主;在軍事上,他善用奇兵,常能以少勝多,打得敵軍防不勝防;在經濟上,他也很內行,嚴厲推行屯田政策,先行民屯,後又擴充套件到軍屯,不僅解決了軍隊的糧草供應,更使得北方的經濟與生產迅速恢復與發展;他一手扶植了鄴下文人集團,為文人學士提供了安靜的創作環境,形成了一種良好的文化氛圍,開創了清新剛健的建安文學之風,使得當時的文藝創作、文藝批評、文藝理論獲得了全面的豐收,成為中國文學史上的一個黃金時代……
即以個人才智而言,曹操差不多都可以算得上是一名“全能冠軍”了:他武藝出眾,常能面臨勢眾的敵人揮劍擊殺多人;他擅長游泳,少年時就在水中殺死蛟龍(一種鱷魚);他不僅自己的詩文寫得好,被鄭板橋排名中國前十人之列,還培養了兒子曹植與曹丕,被後人譽為“三曹”;他具有相當傑出的音樂才能,可與當時精通音律的桓譚、蔡邕相匹敵;他對書法有很深的造詣,尤其擅長草書;他對醫學有一定的研究,懂方藥,會氣功;他對建築工藝、器械製作也頗在行,“及造作宮室,繕治器械,無不為之法則,皆盡其意”;他懂圍棋,技藝之高達到了“國手”的水平;他還對飲食文化有著一定的研究,曾寫過《四時食制》一文……曹操擁有廣博的知識、多方面的技能,與他豐富的社會實踐及成年後的刻苦學習密不可分。他小時候喜飛鷹走狗,雖然沒有多大長進,卻使他從小就廣泛地接觸了社會現實。自從政立志後,他就克服兒時的缺點,開始認真讀書了,據《魏書》所記,曹操 “御軍三十餘年,手不捨書,晝則講武策,夜則思經傳”,博覽群書,簡直達到了手不釋卷的刻苦程度。
曹操奮鬥了一輩子,死前都還在軍中風塵僕僕地往來奔波,他怎麼也想不到艱難開創的事業很快就會在自己的不肖兒孫手中毀於一旦,還落了個千古罵名。每當我們翻閱《三國演義》的有關章節,或是聽到民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