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以令諸侯。
如果策略得當,剿撫並用,甚至可以吸納一部分保皇派入夥。李淵在長安不就是這麼幹的嗎?
可惜昏庸的宇文化及把這麼好的一個機會白白錯過了!
聽了宇文述寶貝兒子的高論,大概楊廣之心已涼到極點。朝堂之上,他只問了一句話:“虞世基何在?”(帝問:“世基何在?”)
這麼問,無法有三點願望:
第一,想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已淪為孤家寡人?宇文述之後最大的寵臣虞世基是否也背叛了自己?
第二,如果虞世基在場,看能否幫自己說點好話。
第三,可能還想質問一下,掌握大權的虞世基何以失職到讓局勢如此?
一個叫馬文舉(職位不詳,從其敢在朝堂上肆無忌憚的發言看,可能是宇文化及的心腹)的人答道:“已經被砍了頭!”(賊黨馬文舉曰:“已梟首矣!”)
楊廣沉默了。
一方面,可能他已經稍覺慰籍(認為虞到死還是自己人);但另一方面,他也徹底斷絕了求生之念(再沒人幫自己講話了)。
勝利者宇文化及沒容煬帝再囉嗦,遣一干人等又把他押回了寢宮。
臨刑前,煬帝望著裴虔通、司馬德戡手中的森森白刃,嘆道:“我何罪至此?”(於是引帝還至寢殿,虔通、德戡等拔白刃侍立。帝嘆曰:“我何罪至此?)
馬文舉說道:“陛下遠離宗廟,四處遊蕩不止。對外窮兵黷武,對內窮奢極欲。讓男人戰死沙場,令婦孺拋屍荒郊。百姓流離,盜賊蜂起,奸臣當道,文過飾非,怎能稱之無罪?”(文舉曰:“陛下違棄宗廟,巡遊不息,外勤征討,內極奢淫,使丁壯盡於矢刃,女弱填於溝壑,四民喪業,盜賊蜂起;專任佞諛,飾非拒諫;何謂無罪!”)
此話算是擊中了要害,句句都是證據確鑿。
“我確實有負黎民,”事實面前,煬帝自己也沒法辯駁,但他還有些不服氣:“但是你們……你們這些人,可謂享盡了榮華富貴。我一貫待你們不薄,你們又為什麼要反對我?今天之事,誰是帶頭人?”(帝曰:“我實負百姓;至於爾輩,榮祿兼極,何乃如是!今日之事,孰為首邪?”)
要論帶頭人,應該算兩個:叛逃的帶頭人——司馬德戡、造反的帶頭人——宇文智及。至於宇文化及,完全是在其弟弟威逼利誘下參與的。煬帝這麼問,可能也是覺得宇文化及為庸碌無能之輩,應該沒有帶頭的膽量(楊廣也許認為牽頭的人是他的兒子,後文有解釋)。
兩大帶頭人之一——司馬德戡答道:“普天同怨,人神共憤,牽頭的何止一人?”(德戡曰:“溥天同怨,何止一人!”)
此時,宇文化及又派封德彝來陳述煬帝之罪。封德彝原為虞世基的親信,靠著虞世基的庇護,賣官鬻祿,肆意妄為,不知發了多少橫財。現在,此人已經改換門庭,成了宇文化及的口舌。
就在封德彝剛說出幾條罪行後,煬帝氣不過(心想:以前真不知讓此人得了多少好處),直接將其打斷:“你是士人,為什麼也要做這個?”(化及又使封德彝數帝罪,帝曰:“卿乃士人,何為亦爾!”)
此言把封德彝羞的滿臉通紅,悻悻而退(德彝赧然而退)。
至此,興師問罪已徹底演變為一場鬧劇。也難怪,這些問罪的人以前都在煬帝手下撈足了好處。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司馬德戡、裴虔通、封德彝,哪個是省油的燈?
裴虔通終於不耐煩了,看到煬帝的愛子——十二歲的趙王楊杲正在旁邊啼哭,索性一揮刀,先將其斬首。小孩子的鮮血彷彿箭一般噴射而出,濺滿了煬帝一身(帝愛子趙王杲,年十二,在帝側,號慟不已,虔通斬之,血濺御服)。
殺了楊杲後,叛軍又想以刀弒帝(賊欲弒帝)。
煬帝道:“天子有天子的死法,怎能加以鋒刃?取毒酒來!”(帝曰:“天子死自有法,何得加以鋒刃!取鴆酒來!”)
馬文舉拒絕了煬帝的要求,讓令狐行達(首闖西閣之人)將皇上按著坐下。煬帝解開自己的白色頭巾,交與行達。行達以此作絞索,縊殺之。(文舉等不許,使令狐行達頓帝令坐。帝自解練巾授行達,縊殺之。注:練指白色,練巾就是白色的頭巾)
大隋皇上就此客死他鄉,終年五十歲。
因事發突然,宮中未及準備棺材。蕭後便與宮女們將幾張床板拆開,釘了兩口小棺材,將煬帝及楊杲收殮,殯於西院流珠堂。
或許生前窮奢極欲的煬帝未曾料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