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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除了路邊那些被壓平了的房子以外,還時時看得見有些路面整塊整塊的水泥已被震出原有水平線,像沒裝修好支出來的踢腳線,也看得見山上的泥石流嘩嘩地向下流,甚至看得見路中央會有從山上掉下來的巨石。······一輛銀灰色的尾號‘316’的車被一塊差不多有房子大小的巨石砸壞,樣子就像被大手捏過的易拉罐。”

他進入了北川中學,卻無法相信這就是那個埋葬了上千名孩子的著名的煉獄。“有幾臺吊車和挖掘機輕輕地發出聲音,想象不出那麼小的一堆瓦礫居然能埋住上千名之多的孩子,它那麼小,最多一個半籃球場面積······很多軍人們正分幾撥輪流工作,看上去比想象中要平靜。

“幾十個家長在哭,但已沒有了聲音,有個婦女一直在我身後走來走去,在我耳邊低聲說:‘看見沒有,我看得見她的屁股、肩膀啊,但怎麼拉她也拉不動,感覺到她的身體慢慢變冷了啊!’我也隱然可以從瓦礫中看得見一些孩子的衣服和四肢,但因為卡的太緊了,很難拉出來,他們中間有的仍然活著。

“我站在山樑上看北川縣城,其實看不見所謂廢墟了,因為沒有廢墟,只有泥巴和沙,還有水,只是縣城邊緣地帶有一些殘垣斷壁——這是因為北川縣四周有四座山,那天山一期望下塌,像包餃子一樣就把城給包了。”

北川中學的所在地只是北川縣城的外圍,如果說中學是黃泉的邊緣,縣城就是十萬天魔亂舞的修羅場。

李承鵬說得沒錯,在當地老百姓的口中,北川的地形就是“包餃子”,只有南邊山口一個地方能夠運進平常縣城必需的物資。地震過後的北川,並沒有維持一個固定的形態,餘震一直在改變著這座城市的模樣——如果它還可以稱之為“城市”。從地震的那一刻開始,北川縣城就變成了瓦礫和殘片堆積成的廢墟,它被山上滾落的砂石一次次掩埋,廢墟也一次又一次坍塌,不斷變成新的廢墟。

王愷也看見了縣城周圍那些藍色的大山,也和所有人一樣明白了北川毀滅的理由:“從北川中學離開去俯瞰北川縣城,陡然明白,在這裡救援,是一件多麼艱苦卓絕的工作:巨石堵住了縣城往外的公路,巨石下方100多米處才是縣城。四面環繞的藍色大山屬於龍門山脈的末端,這些高大的山脈在地震的那一瞬間山體滑坡,不少山坡只剩下一半。那些本來就已經倒下的房子,又被後面翻湧著蓋上來的山石進一步摧毀,已經辨認不出形狀——這些藍色的大山,是北川毀滅的第二個理由。”

在去往縣城的路上不可能正常行走,王愷寫道:“我戰戰兢兢、手腳並用地在隨時會斷的鋼筋上往縣城的救援現場裡爬。透過凌空的鋼筋和橫樑,我先後看見了下面的工商局的登記檔案、檢察院付給某人的收條、法院的審判記錄以及一些交上來的登記照片。照片上的男子形形色色,無一不是端正的神態,也許是交上來辦第二代身份證的照片。那一瞬間,房子順勢而垮掉,而紙張等輕的物質,夾雜著灰塵,也許飛得很高很高,然後再慢慢下落。”

以下是王愷在震後看到的北川,我們可以從這些文字中切身感受到北川的絕望:“北川老縣城就在這堆鋼筋水泥碎片的下面,不過現在,它是一堆沒有形狀的、充滿了繼續坍塌危險的水泥鋼筋混合體,下面埋葬了無數死者,也許還有一些一息尚存的生者。”

死城北川(2)

5月14日傍晚,距離地震發生已經近30個小時。

張華強,一個50歲左右的中年人,是來自江油的支教者。他腰上纏著一捆繩子,到處尋找倖存者。張華強對採訪他的記者說:“那天下午一地震,我就開著車往這邊跑了。”跑到靠近北川的地方時,聽見跑出來的受災群眾說,北川已經不存在了,當時就開車掉頭往北川而來。路上沒有油了,是一個騎摩托車的年輕人讓出一點油給他,他在12日晚上到了北川。

張華強不是專業救援人員,不是專業救援人員的人不能進入北川,但他自有辦法:他把從前參加汽車比賽的特許通行證上的一些字抹去,改成了“抗震救災”,又找了舊軍裝和繩索,衝進了北川縣城所在地。縣城裡哭聲震天,連夜從綿陽趕來的副市長爬過滑落下來的五六公里的巨石,正在帶領受災群眾展開自救。

王愷寫道:“很多房子下面露出人的臉,全是已經死亡的人,有人用報紙蓋上了這些遇難者的臉。”張華強看見很多家屬一點都不害怕,翻開每張報紙,尋找是不是自己的親人。張華強說:“那不是人間的場景。”

12日晚上下著暴雨,在大規模的救援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