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敖魯斡沒半分眼色,兀自問道:“父皇,哪裡去?”
耶律延禧勉強按捺住拔劍砍人的衝動,這才沒有在宮門前釀成自古皇家屢見不鮮的父子相殘之慘案,但太上皇的聲音沉得跟投石砲車丟擲來的巨石一樣:“怎麼?你老子我在宮裡呆煩了,想要往夾山去打獵,你這逆子也要來橫加插手嗎?”
這時,已經跑步前進而來的群臣包括程萬里都已經到位,大家靜悄悄圍個圈子,欣賞著眼前父子別離的大戲。
耶律敖魯斡聽父皇語氣不善,急忙遮拜於馬前,大聲道:“父皇,走不得!”
太上皇氣不打一處來,大聲咆哮:“如何走不得?”
耶律敖魯斡道:“如今金兵壓境,上京城中軍民本已是六神無主,父皇若再一走,更是人無戰心,士有懼意,那時是無上京矣!父皇!祖宗基業,何忍一朝遽棄之?請父皇三思啊!”
聽完兒子這番幼稚的言語,耶律延禧仰天打個哈哈,冷笑起來:“常言說的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況是寡人——哦,這個本上皇萬乘之尊?如今金兵席捲而來,勢如山倒,沿路部落,現在肯定都已經陷了!你這逆子,還妄想著說什麼守城,我且問你,這城將成孤城,如何得守?女直移山填嶽,如何可擋?”
耶律敖魯斡昂首仰望著馬背上的父親,滿眼含淚,哀聲道:“父皇容稟——咱們上京城高池深,府庫之內,武具足備,糧草充盈,足支十萬人馬一年,父皇身邊有皮室軍護駕,皆虎賁之士,加上皇后娘娘座下宿衛人馬,亦不下十萬之數,若父皇不走,兒臣輔之,激勵滿城軍民士氣,十萬眾挽戈臨城而守,我軍倚堅城以逸待勞,女直雖悍勇,但蟻附攻城,並非所長,上京城下的勝敗利鈍,猶未可知也!金兵若攻上京不下,其氣必挫,各地勤王之師,此時亦云集輻湊而來,或斷金國糧道,或抄金軍側翼,內外夾擊之下,金兵未必不可敗也!而今日更有中華友邦在此,若能以唇亡齒寒之說動之,求得西門元首一枝勁旅,金兵已挫銳于堅城之下,再逢虎狼之師,其敗也迅矣……”
聽耶律敖魯斡說得懇切,人群后的程萬里心道:“這位天仁帝倒是有眼光,有膽色!不但勝過了這天祚,更勝過我老程多矣!”想到自己還能跟一國之君並列,程萬里心裡就美滋滋的。
這時,就聽耶律敖魯斡長聲痛呼:“因此,父皇你走不得啊!”
聽兒子如此說,耶律延禧卻絲毫不為所動,他是被金國攆怕了的,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何肯留在這是非之地。當下目光一轉,已經是計上心來!這正是:
欲以寒言彈正意,必將毀語陷佳兒。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一○七章 跑降拖
耶律延禧聽這逆子一派振振有辭,反倒顯得自家理短,再跟他糾纏下去,自己顏面置於何地?一時再顧不得許多,大喝一聲道:“逆子!你小小年紀,就對本上皇后宮美色覬覦非常,當本上皇不知嗎?今日在此攔路,也不過是當了一國之主後翅膀硬了,所以才色膽包天,無事生非,尋本上皇的差錯,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罷罷罷,本上皇如今是龍困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這些偏妃側室,就都留給你吧!”
這一下異軍突起,如天上落下來森密雷霆,將在場所有人雷得外焦裡嫩,耶律敖魯斡更是急怒攻心,欲辯無辭,一翻白眼暈了過去。
乘這機會,耶律延禧指揮著帳下軍馬將那些擋道兒的大車都拆了,把那些哭哭啼啼、爭爭吵吵的妃子們都推到耶律敖魯斡那邊去,耶律延禧只帶了皇后蕭奪裡懶、元妃蕭貴哥,還有自己其餘的一群兒子女兒,氣昂昂直出宮門,城外早有皮室軍和宿衛軍大隊人馬迎候,耶律延禧兵馬在手,心下稍定,這回就算碰上了金國人,這麼多人一湧而上,也能給自己爭取個喘氣兒的工夫。打定主意後一聲令下,遼軍眾人馬拔寨都起,往遼國最西邊的夾山避難——哦不!是狩獵去了。
上京城中,一片愁雲慘霧。被眾臣救醒的耶律敖魯斡放聲大哭,他萬萬想不到,自己的父皇竟然會如此絕情,當眾說出那麼一番話來,日後眾口鑠金,卻叫自己如何做人?當時沒奈何,也只好半真半假地暈去,才得以免了父子倆面面相覷的尷尬場景。
哭完了,事情還得面對。耶律延禧這一走,捲走了上京城最後的抵抗力量,同時他那一干人招搖而遁,引起了民間多少恐慌,這一堆亂攤子,都得耶律敖魯斡來收拾。
現在是樹倒猢孫散,知機的群臣被太上皇拋棄後,心下都虛了,悄悄回家收拾東西是正緊。耶律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