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非是四位大人無謀,實是目下時局太過艱難,雖有張良之謀,諸葛之智,亦無能善其後也!欲轉危為安,非兵行險著、出奇制勝不可!”
耶律延禧冷然道:“於是,馬卿就想到了讓寡人遜位?”還有一句咆哮被他咽回了肚子裡——“這算是甚麼喪心短命的主意?!”
卻聽馬人望道:“陛下少說了兩字——臣之言,是暫時遜位!”
耶律延禧玩味道:“暫時?”
迎著他的目光,馬人望點頭:“不錯!正是暫時!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而改,善莫大焉!陛下心悔受了金國挑撥,弄得北國南朝間生靈塗炭,因此深深自責,於是盟前遜位,以為贖罪——陛下一國之主如此自貶,他中華聯邦便是再有嫌隙之心,亦要窮寇勿追了吧?”
耶律延禧聽了心中一動,緩緩點頭道:“馬老愛卿之言,卻也有幾分道理。”
馬人望又道:“陛下既然遜位,那接下來的和約自然用不著陛下操心了,自有新帝登基,一肩挑起。陛下與南朝西門慶交往間以兄弟相稱,因此中華聯邦若有甚麼手段使出來,卻是百無禁忌;現在換了晚輩上臺,西門慶再想施展狡計,他是天星轉世,盛名之人,也未必好意思吧?”
旁邊耶律大悲奴又覓到了插口的機會:“馬大人休怪我說——這兩國間事務仔細排起來,講究個六親不認!豈是甚麼長輩晚輩所能推搪得開的?馬大人之言,未免幼稚!殆矣!殆矣啊!”
馬人望悠然笑道:“咱們自然是萬事盼好,難道還盼壞不成?不過即使南朝西門慶心硬如鐵,還是安排下了各種苛刻的同盟條件,此時簽約的,也不是陛下,而是新王,後世便是有甚麼口舌是非,也牽扯不到陛下身上!”
耶律延禧聽到這裡,不由得大喜起來,喝彩道:“妙極!妙極!南朝西門慶便是安排下了甚麼詭譎之局,想要藉著簽約之機搞臭寡人,有馬老愛卿這一計擋在頭裡,卻也沒那麼容易!”
馬人望接著道:“若中華聯邦氣量寬宏,陛下遜位後,再不與我遼國計較,那自然一切都好,只待千頭萬緒一過,再由新皇自陳才疏學淺,難以治國,請陛下重新復位,亦是水到渠成之理;若那南朝不依不饒,定要遷怒於我大遼,那新皇這一紙和約簽得必然喪權辱國,待今日風頭火勢過去,海闊天空之時,你我臣子們細算起來——這樣的幼主,豈是老成謀國之君?因此少不得再來請陛下復位,不亦合情合理乎?”
耶律延禧聽了這旱澇保收的主意,只笑得合不攏嘴,一時間見牙不見眼,百忙中挑起了兩個大拇指,讚歎道:“馬老愛卿之計——高!實在是高!”
旁邊又有耶律大悲奴鍥而不捨地來敗興:“若那新皇貪戀權勢,不還政於陛下,豈不是弄巧成拙了嗎?”
馬人望憤然道:“是何言也?陛下教子以義方,自晉王以下,諸王皆賢孝,安有貪戀權勢,不守人倫之理?”
耶律延禧也挺起胸膛道:“寡人的兒子,寡人還不知道嗎?朕讓他們做什麼,他們萬無忤逆之理!耶律卿你啊,實在是太過於杞人憂天了!”
聽陛下如此敲磚釘腳,耶律大悲奴等人也只能無奈地對望了幾眼,謝罪道:“臣管窺蠡測,智謀不及於陛下萬一,伏請陛下恕罪。”如此回合下來,方才奉承得耶律延禧歡喜。
耶律延禧咂吮著馬人望這暫時遜位之計,真是越嚼越有筋道,不由得大笑道:“馬老愛卿,這遜位所託付之人,你腹中可有個稿兒了?”
馬人望這回謙退道:“這是陛下的家事,老臣卻不敢妄言。”
耶律延禧心下更喜,但還是堅持道:“一計不煩二主,馬老愛卿又何必推辭?”
儘管如此,馬人望還是堅決不表態,只請耶律延禧自己做主。
耶律延禧春風滿面之下,便雨露均施起來,問耶律大悲奴等四老臣道:“若依卿等之見,這傳位之人,該當為誰?”
若是在此事上裝聾作啞,也只不過是步了馬人望的後塵,倒顯得自家這幾個老頭兒比不上姓馬的,只能以他的馬首是瞻了——五老同殿稱臣,豈肯後人?於是耶律大悲奴等人拿定了主意,不但要在遜位這件事上奉承天祚皇帝的上意,還要順水推舟,討未來接班人的歡心。
這四個老頭兒平時關起門來過他們的安閒日月,跟諸王都沒什麼親密的交接,以為避嫌自保之道。但朝中眾口渙渙,聾子也知道耶律延禧最寵愛元妃蕭貴哥,因此蕭貴哥所生的秦王耶律定也跟著水漲船高,這大遼的國祚,將來必然是要傳給耶律定的了,此時不來討好,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