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前眾臣子如果只是表面上對天仁帝耶律敖魯斡保持了恭敬的話,現在大敵臨境,這些最後的禮貌也都蕩然無存。
眾口喧譁中,耶律敖魯斡慢慢地舉起了手,凝聲喝道:“眾卿收聲,寡人有話說!”
見天仁帝容色堅定,神情平靜,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森然的威嚴,本來不守規矩的眾大臣都是心頭一凜,這才想起站在他們身前的已經不是晉王,而是遼帝!
當年的晉王身上,多的是謙恭溫和,並沒有今日的這股威嚴整肅之氣,但形勢逼得人無路可走的時候,破繭而出蛹化成蝶的新生代總能讓人眼前一亮。
就象現在的耶律敖魯斡一樣——只見他右手高舉,氣勢凜厲,雙目顧盼間自有威稜四射——金殿上嘈雜的叫嚷聲漸漸地低了下去,終於寂然。
天仁帝耶律敖魯斡這才收回了手臂,指了程萬里淡淡地道:“好教眾卿得知,方才我已與南朝尊使程萬里程先生議定了兩國交好的細節,此刻便要正式簽約!從此之後,我大遼和中華聯邦就是親密無意的好兄弟!”
見耶律敖魯斡帶著些求助的目光投射過來,程萬里矜持地出列,古風十足地向著遼國群臣致以衣冠之禮,盡顯泱泱大國使節出於四方不辱使命的風度。
遼國群臣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天仁帝還在做晉王時的幾個中允舊臣都歡呼起來,很多六神無主的人在隨大溜的本能驅使之下,雖然搞不清狀況也跟著一起歡呼,營造出了很多歡欣鼓舞的氣氛,金殿上頹廢之氣頓時一淡。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屬於渾渾噩噩的沒腦子貨。雖然和中華聯邦結盟之後,大遼少了一個來自南朝的巨大威脅,可喜可賀,但是遠處山峰上搖搖欲墜的巨石,總比不得眼前寒光閃閃的屠刀來得可怕——有兩個聰明人不依不饒地問道:“我主萬歲,如今金國馬上就要兵臨城下,將至壕邊,卻不知我主有何對策?”
耶律敖魯斡面色沉靜如水,淡淡地道:“金國雖來勢如風,寡人卻早有洞鑑,區區跳樑小醜,又何足為懼?”
群臣聽了皆大喜,再一次七嘴八舌起來,這一回卻是異口同聲:“卻不知我主萬歲有何洞鑑?”
天仁帝拂袖道:“南朝尊使當前,爾等不排班列隊,恭敬以待兩國簽約,如何卻喧譁計較起女直那等癬疥之疾來?如這般辱及國體,真當寡人不忍動廷杖不成?!”
耶律敖魯斡把臉一放,遼國群臣心裡都是一寒,對他們來說,皇帝就是皇帝,新皇溫良軟弱時,欺侮欺侮倒也罷了,如今耶律敖魯斡在龍座上坐出了皇帝的滋味,變得鋒利起來,自己這些人再犟著扭著,只怕到頭來沒有好果子吃。
因此遼國眾臣依序排班,看著天仁帝耶律敖魯斡與南朝使者程萬里以極隆重的禮節,互相交換國書,在簽署的盟約上用印,然後史官、起居注、契丹林牙都秉筆記錄其盛事——一切進行得有條不紊。耶律敖魯斡與程萬里談笑風生,絲毫看不出有任何因金兵即將到來而膽怯心虛的跡象。
本來群臣心下對耶律敖魯斡胸有成竹的包票還是半信半疑,這一來不免又多信了兩分,心道:“他耶律家做皇帝的都不惜命,看來是真的有了萬全的準備!既然如此,我們還怕個甚麼?”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之下,金殿上的愁雲慘霧又散了好多。
只不過,大家很快就發現自己過於樂觀了——就在耶律敖魯斡和程萬里一直奉觴,向天地神靈為兩國的邦交友好所祈福的時候,又一個小黃門直撞了進來。
這些天,遼國的小黃門直撞進來的頻率好像特別的高。
“萬歲爺,不好了!”小黃門的嗓子本來就尖,此時一惶急,就更尖了。
眾人心頭上都是一翻個兒——“不好,難道是金國人起了個大早趕路勤快,居然已經殺到上京城下了?”——一時間,無數人心律開始不齊,想到風聞中生女直茹人毛飲人血的傳說,臉白腿軟的毛病開始不動聲色地傳染。
猝然間,天仁帝耶律敖魯斡也是一驚。他雖然說什麼早有洞鑑,其實全是虛張聲勢,只是為了安定人心,不得已之下使出來的權變手段。若是金國人真的千里奔襲,直殺到上京城下來,大遼宗廟的傾覆,就在今日!
不知不覺間,耶律敖魯斡的臉色已是蒼白如紙,只有聲音還算是頗為鎮定:“何事驚慌?”這正是:
雖喜殿內結歡好,又驚城外起風波。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一○六章 蓮葉託桃
當是時,不但是遼國君臣,連程萬里都慌了。其實,在場所有人中,數他膽子最小,他能在遼國君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