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國君臣從上到下都陪著小心——現在的大遼精兵盡沒,雖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臨時攢雞毛湊撣子,也能再拼出二三十萬人馬來,但是倉促成軍的民兵,那成色可想而知,真上了戰場,只怕會步皇叔耶律淳怨軍的後塵,一觸即潰。北境的女真人已經打過來了,萬一再惹火了南朝的西門慶,來一個南北夾擊的話,若大遼還能存在於世,那真的就是天下最大的奇蹟了。
西門慶消滅了自家的二十萬班底人馬,兵駐古北口長城,卻再未向北發兵一步,而是重新派出了外交使節,這違背了兵貴神速原則的行為,卻重新點燃了遼國上下企盼和平的希望之火。
問題是,在希望之火被點燃之前,遼國南朝間的戰火在耶律延禧的輕率舉措下就已經在熊熊燃燒了,要想將之熄滅,絕不會那麼容易,輕舉妄動的大遼必定要為自己的背盟棄約付出極大的代價。
而這極大有多大,就在程萬里這張嘴巴一掂量之間。
耶律延禧請程萬里坐到了自己的身邊,向遠來的使者致以親切的問候,等程萬里以其人之道還致其人之身後,耶律延禧滿面痛心疾首地道:“北國南朝,原本無仇,皆因有蕞爾金國對你我兩家覬覦非常,於是派其王子完顏宗用前來,鼓弄唇舌,挑撥是非,寡人一時耳軟心活,受了其人的矇蔽,做出了倒行逆施的事來——聚九州之鐵,難為此錯,今日對尊使言之,慚愧無地!”說著潸然淚下。
程萬里急忙安慰道:“陛下休得悲傷!須知,那所謂的金國王子完顏宗用,非是旁人,正是離梁山出走、一頭扎入女直懷抱、數典忘祖的前梁山軍師智多星吳用!此人佛口蛇心,陰狠狡詐,毒謀出眾,詭計多端,陛下受他的矇蔽,原在情理之中,何須抱愧?”
一聽之下,耶律延禧大吃一驚:“吳用?智多星?莫非此人就是襲取遼東,害我東京留守蕭保先之人?”
程萬里點頭道:“正是!”
耶律延禧聞之,捶胸頓足道:“恨不早知!若能早得惡賊底細一刻,便當將他擒下,剖腹挖心,靈前祭奠我家保先愛卿——更不會誤信其人的讒言,與南朝兄弟之邦棄好成仇了!”悔上加恨,耶律延禧不由得放聲大哭。
程萬里和眾人皆寬慰。待耶律延禧稍抑悲傷,程萬里道:“陛下心恨二亦子逆賊完顏宗用,感懷舊臣蕭保先,可見是情長之人,倒與我家元首大人頗有些共同之處——我家元首大人,曾因耶律餘睹將軍出使過本朝,與其人交好,聽到他在貴國被完顏宗用奸賊的反間計陷害,因此義不容辭,出手救回了他性命。只是耶律餘睹將軍只以身免,心上卻還結計著上京的家人朋友,聽說文妃娘娘和晉王殿下因為此事涉及到了自家的血親,因此自責而幽閉不出,可有此事?”
耶律延禧面不改色道:“此事實有——但是,我夫妻父子情深,經寡人良言相勸之下,他們孃兒倆已經願意重見天日了。若尊使不信,且待稍後宴會之時,我喚他們出來為尊使敬酒上壽!”
程萬里趕緊道:“陛下折殺我了!在下一個小小的使節,如何當得起娘娘殿下敬酒上壽?卻是乾折了程某人的草料!如何使得?此話再也休提!還有——聽說陛下終於洞悉了二亦子金賊完顏宗用的反間之計,已經將耶律餘睹將軍的家人朋友盡皆保護了起來,不知是否屬實?若陛下念兩國交好之情,放著耶律餘睹將軍正在南朝做客,便請陛下恩准他這些家人朋友往我中華聯邦探親去,我家元首大人是好客之人,留他們招待個幾十年,必然還送他們回來!”
聽程萬里說得如此煞有其事的樣子,遼國君臣一時間差點兒氣歪了鼻子,耶律延禧裝腔作勢的演技更是幾乎當場破產!你挖牆角就挖牆角,還說得這麼動聽幹嘛?招待個幾十年再送回來?你敢送,老子我還不敢收呢!
耶律延禧的太陽穴雖然被氣得“嘣嘣”直蹦,但還是得深吸一口長氣,把即將變成事實的腦溢血化為未遂。要和中華聯邦重尋舊好,再苛刻的條件也得捏著鼻子接受,何況只是耶律餘睹、耶律達曷野、駙馬蕭昱這三家閒雜人等的性命?
雖然人不得不給,但大遼的面子不能丟,因此耶律延禧討價還價道:“貴國元首大人心念舊友,真不愧義薄雲天之名,佩服啊佩服!不過——前不久你我兩家在燕雲租界檀州金河館發生了一點小小的誤會,寡人有很多臣子在誤會中失蹤,還請貴國將我方失蹤臣子找到送回,以慰寡人渴思。貴國元首大人是義薄雲天之人,必然不會敷衍於我!”
程萬里一聽,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對耶律延禧歉然道:“陛下,小臣有句不中聽的話,不得不直口讜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