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睹也會遐想——如果當初耶律章努選擇的效忠物件不是耶律淳,而是自己的賢外甥晉王耶律敖魯斡時,那情勢又將如何?如果有文妃娘娘應於內,自己等一干骨肱之臣興於外,加上耶律章努為羽翼……大遼的歷史說不定就真的能夠改寫了!
每當這時,耶律餘睹就會浮想聯翩,興奮之情盪漾得象大草原上隨風起伏的草lang一般。他是個有志向有能力的人,眼見好端端一個大遼被昏庸之君耶律延禧夥同著奸佞之臣蕭奉先禍害得千瘡百孔,耶律餘睹真是不忍卒睹,無數次痛心疾首。幸好,還有希望,他所有的希望,就寄託在自己的賢良外甥——晉王耶律敖魯斡身上。
敖魯斡是長子,賢而得眾,繼位的呼聲最高,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將來耶律延禧百年之後,繼位的一定是敖魯斡了。
問題是現在意外已經出現了——元妃蕭貴哥所生的秦王耶律定,內倚王后元妃,外仗舅氏蕭奉先,很有後來居上,將敖魯斡取而代之的意思。
為了鞏固自己外甥的皇儲地位,耶律餘睹**和蕭奉先**明爭暗鬥得如火如荼,這一次出使南朝,耶律餘睹就有結西門慶為奧援,以為外甥助勢的意圖。
現在聽到西門慶對晉王耶律敖魯斡讚不絕口,耶律餘睹歡喜之餘,卻又黯然長嘆一聲道:“我主天祚正當春秋鼎盛之年,傳位之說,暫且休提。縱然到了二十年後,那時諸王子皆已長成,群龍躍淵,飛天者孰料誰人?晉王雖賢良,未必便能操勝算,倒要辜負元首大人今日這一番盛讚了啊!”
說這話時,耶律餘睹只把眼來暗暗覷探西門慶,卻見西門慶拂袖而起,大聲道:“中華聯邦既與大遼結盟,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一國之主的表現是昏庸還是賢良,對兩國邦交有著巨大的影響,豈能不慎乎?恕我直言,若貴國還是由天祚帝當政,你我兩國盟約,必然前景堪憂,其結盟也速,其棄盟也忽,何也?因為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盟友,面對強悍女真,一著疏失,百步皆輸,其間豈容有取巧容情之處?”
耶律餘睹喃喃地道:“若如此,如之奈何?”
西門慶順水推舟道:“還是方才的舊話——天祚皇帝禪讓後獵於林野,賢良王子繼位後重整河山,如此遼國上下軍民一心,眾志成城,庶幾可以對抗女真。有這樣的盟友,中華聯邦也得心穩些。”
耶律餘睹便佯怒道:“我聞元首大人有義薄雲天之高名,心實敬之。何以張口閉口之間,只是教唆人子謀逆人父,干犯人倫,行這般不義之舉?”
西門慶笑道:“以下克上,以子克父,忤倫道不行乎?”
耶律餘睹搖頭道:“無此義理!”
西門慶大笑而起:“餘睹將軍何其迂也!以下克上,以子克父,世視作大忤,實當為大義也!”
耶律餘睹作色道:“豈有此理!君試言之!”
西門慶侃侃而談,問難道:“春秋時鄭莊公威震中原,有方伯之名實,何以後繼無力,鄭國衰亡?”
耶律餘睹飽讀史書,隨口答道:“皆因後繼非人,不能克紹箕裘,方才使鄭國威名淪落,前人蒙羞。”
西門慶朗聲道:“非也!鄭國之衰,當鄭莊公掘地見母時,便已有伏線矣!其母助其弟作逆,欲謀鄭國,人民喪亂,血肉捐野。鄭莊公平叛之後,不立斬其母以彰法制於天下,告慰萬民,反而惺惺作態,偽飾百端,釋其母以博孝順之譽——寬恕雖是美德,但須擇時擇地而行。一國雄主,囿於人倫藩籬,拜於奸鬼膝下,法制人心,至此淪喪無遺,如此鄭國不衰,豈有天理?”
耶律餘睹聽著,愕然不能答。
西門慶嘆道:“鄭莊公不殺其母,從此後宮干政之風大盛,因為成而有功,敗亦無過,於己無妨無礙,誰人不樂於一試?秦晉崤山一戰,晉國擒獲秦國孟明視、白乙丙、西乞術三帥,欲回國施刑。那晉國國母卻是秦姬,遂立於高臺上以脅晉君——秦帥入都門,吾即跳臺下——晉君惑於奸母,竟縱三帥以歸,三帥有虎賁之勇,放虎歸山,終成後患。若當日晉君能逆奸母之亂命而殺之,秦國必衰,未必能奠基戰國七雄之尊位!由此可知,鄭莊公誠千古之罪人也!”
耶律餘睹勉強道:“元首大人差矣!秦為七雄之尊,實由商鞅變法而成就,三帥何人?可據此天功?元首大人卻忒也抬舉他們了!”
西門慶嗤笑一聲,卻又問道:“商鞅變法,秦遂為強國,然為何二世而亡?”
耶律餘睹不假思索,熟極而流地回答:“皆因秦王贏政無道,嚴刑峻法,荼毒百姓,身死後更有惡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