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延禧再次上下打量蕭奉先——不會是自己軟硬兼施地逼著他拋棄兄弟私仇,同意燕雲之議,結果把蕭奉先逼出毛病來了吧?
蕭奉先當然不會有任何毛病,他之所以敢於放膽前往大名府,是因為早有程萬里給他許下了定心丸。
“蕭大人可與下官做一場好戲,只是一口咬定,堅不同意燕雲租界之議,貴國皇帝必然要安撫於你,那時蕭大人定有平步青雲之喜,掌權柄政,只是反掌之易。縱然貴國皇帝一時想不到此節,只消請皇后娘娘、元妃娘娘居中下些說詞,此事易成耳!”
果然不出當日程萬里所料,耶律延禧為了結好中華聯邦,恨不得馬上就把租界之事攛掇成了,蕭奉先官復原職且不必說,手上權力更有增加,倒不用兩個妹子來吹枕頭風了。
那天程萬里還說:“蕭大人一門龍鳳,國之棟樑,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古今常理也!春秋晉國時,申生居內而亡,重耳居外而安,蕭大人若欲常保身家富貴,何不以北院樞密之身,往執大名租界之政?屆時,皇后元妃居大內,常為君王耳目;蕭大人守大名租界,與我中華聯邦約為唇齒,響應於外,如此裡應外合,扶助秦王子左右時局,不出數年,大事可定!”
當時聽了這話,蕭奉先不由得就是一陣耳鳴心跳。他自思量,自己貪瀆半生,積累了無數財富,百世兒孫也吃喝享用不盡,只是若政局一變,不管是晉王耶律敖魯斡上臺,還是秦王耶律定登位,自己的結局都有些不妙。晉王雖寬仁,但自己太招耶律餘睹之恨,那時自己固然逃不脫一死,只怕還要饒上全家的性命;秦王耶律定雖是自己最親的外甥,但權力最能迷人眼,到頭來,取自己之首安定人心,抄自己之家充實國用,幹這樣的事,自己的親外甥有這個才具決斷!
前狼後虎,左右為難,倒不如豁了出去,便如這南朝使者所言——佈局朝中,圖謀域外!
只消自己離了上京這座權力的漩渦,便有說不盡的好處。就如群虎相爭時,一虎先獨行離去,然此虎並非敗陣而走,只是伺伏于山林坳險處,靜以待時也!群虎之中,常有嘯聲相應,群虎之勢,歷歷在目,而我之勢,群虎如何能明?等養成氣力之時,雄風出澗,萬獸震惶!
晉王秦王相爭,自家勝固欣然,敗亦無恙。如果晉王登位,其人寬仁,未必趕盡殺絕,就算宿敵耶律餘睹有斬草除根之心,但正如南使所言,兩個妹妹居內,自己居外,又有中華聯邦為援,互相呼應,耶律餘睹亦未必敢有稍動;若是外甥繼位,縱然他有除己之心,但自己坐定了大名租界,養成厚勢,外甥又能奈自己何?到頭來也只好籠絡自己吧!
事關自家的身家性命,蕭奉先處處想算得周到。當時突然想起一事,還請問程萬里道:“租界中雖可駐兵,但軍權卻非操於我手,若不得軍權,我縱然坐鎮租界,也不過是金絲籠中的難飛之鳥罷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也不必勞師動眾來擒我,只消租界中的駐兵一動,我就只是個束手待斃的命——如之奈何?”
程萬里大笑道:“蕭大人可別忘了,租界之中,須得守法。大名雖是遼國租界,但所駐遼兵卻不得打草谷,亂我中華聯邦法度。不打草谷,糧餉何來?此時若蕭大人挺身而出,以戰國公子孟嘗君之風采臨之……”
聽了此言,蕭奉先眼前猛地一亮!如果能將大名租界中的駐兵潛移默化為自己的門客私軍……這其中的利益,大得無法想像!
不差錢的蕭奉先終於鐵了心,一定要把大名租界的留守之位弄到手!不惜代價!這正是:
淚雨迷濛天子眼,言風吹拂佞臣心。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七五章 風動後宮
事實證明,如果天祚帝耶律延禧的大寵臣蕭奉先真的想要乾點什麼,還真沒有幹不成的。他想當未來的大名租界留守,幾乎沒有人可以阻擋,只除了一個人。
那個人不是他的宿敵耶律餘睹,而是天祚帝耶律延禧。耶律餘睹是恨不得蕭奉先從朝中滾蛋的,滾得越遠越好,免得在這裡礙手礙腳;可是耶律延禧卻已經習慣了蕭奉先在身邊趨奉,真是可三日不知肉味,不可一日無此君,一聽蕭奉先自告奮勇要往大名府當留守,耶律延禧是左也捨不得右也捨不得,本來還想直接否決的,可一看蕭奉先那灼熱的噴火目光,天祚帝沉吟半晌,只揮手道:“今日愛卿且回,容後再議。”
蕭奉先一顆進取的紅心被吊在了半天空,說不出的難受,這時他才有些後悔——真不該當奸臣啊!平日裡溜鬚拍馬的倒是將天祚帝伺候舒服了,可現在想抽腿卻抽不出來,這就是傳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