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兵卒心中既存了怨憤,任憑梁中書把賞錢提高到了五百貫,亦無人自告奮勇。
旁邊有一民,此時卻是心頭活絡起來。暗地裡思忖道:“俺們一干民壯,只恨梁山好漢不能早rì打進城來!雖想做內應,卻被一干官兵盯得緊,沒奈何,只得先趴窩隨順著!今rì何不順水推舟,名正言順地出城往梁山營裡去?若西門慶頭領還在,正好暗中聯絡了,定下里應外合的rì期,到時大家一齊發作,開門獻城,將這城裡一眾貪官汙吏都拿盡了!”
想到此處,心頭火熱,當下越眾而出,拜伏於地,大聲道:“小民願往城下哨探!”
梁中書大悅,命左右將之扶起,笑道:“真壯士也!若你能探得明細歸來,本官重重有賞!”
當下城頭上七手八腳,用一個大筐把那民縋了下去。民爬出筐子,拖泥帶水地過了護城河,畏畏縮縮地往梁山營盤裡蹭,一邊向前一邊叫嚷:“那邊休要放箭!俺來有話說!”
叫聲除了驚起一片鴉雀,卻無人聲。民膽子大了好些,摸到了營門前,卻見無人把守,一咬牙就鑽了進去。
東走走,西望望,馬不停蹄地把營盤逛了個遍,鍩大的營地裡,只餘虎帳集雀,大旗捲風,梁山人馬早已走得無影無蹤。那民想到城中百姓一片痴心盡皆成空,貪官汙吏依然會逍遙自在,頹然之下,坐倒在地抱頭大哭。
城頭上樑中書諸人看得分明,都放了心。於是開了城門,放下吊橋,先命人騎快馬四下裡巡風,以防梁山人馬再來,又派人把那大哭的民架了回城。
梁中書心情大悅,問那民道:“你這百姓今rì立了大功,卻哭怎的?”
那民抽抽噎噎地道:“小人走這一遭兒,本以為是把腦袋別在了褲腰帶上,如今得了命回來,自然歡喜得哭了!”
梁中書點頭道:“卿不負我,我亦不負卿!來人吶!拿五百貫足錢賞這位壯士,以為忠勇者楷模!”
表彰完畢,梁中書帶了聞達李成,興沖沖回衙去了。這時卻有抱了算盤的稅吏從那民身前冒出來,笑嘻嘻地道:“普之仁,你家的稅也該交了吧?咱們來細算算今年chūn夏,已經降了捌玖拾場好雨,給你家澆了地,這雨是朝廷家的甘霖,是要收費的。你是留守相公表揚了的壯士,可以打個八折,共計……還有,你家大小人口,都沐浴著朝廷家的陽光,共計……還有……”
一番嘀嘀嗒嗒的算盤珠子聲響過,稅吏負了四百多貫錢笑眯眯地去了。那民掂了掂手中劫後餘生的餘額寶,長嘆一聲道:“學堂裡先生唸的那一句自古未聞雨有費,如今只剩屁無捐俺總算明白是啥意思了!”
不說稅吏盤剝小民,單講梁中書回到衙門,就迎面來了抱著大號算盤的管家梁偉鎖,請梁中書摒退左右後,商量著如何壓榨河北官員。
卻見梁偉鎖眉飛sè舞地道:“老爺您可是河北眾官之首啊!前rì被梁山賊寇圍困,周邊府縣,竟然沒有一個派救兵的!嬸可忍叔不可忍!這‘罔顧上官,坐養賊勢’的罪名,他們一個也逃不過去!因此小人計量著,將河北所有的府縣按貧富分等,每府每縣都要交贖罪錢若干,以充大名府‘公用’,若不如此,何以jǐng惕後人?如此一來,大名府雖遭賊禍,河北全境也有幾百萬貫財水尋覓請老爺定奪恩准!”
話音未落,梁中書把桌子一拍,戟指著梁偉鎖大聲痛罵道:“我把你這個鑽進錢眼裡的狗奴才!你吞了熊心,吃了豹膽,生出這等短命沒見識的主意來!你壓榨河北官員不要緊,他們必會向百姓身上十倍生髮,如此一來,民命不堪,必有大亂,昨rì莘縣之變,就是前車之鑑,爾還不記取乎?你出這等鬼謀,分明是保佑我早死!我梁某人與你何仇,你竟敢如此害我?”
梁偉鎖聽這話說得重了,如五雷貫頂,轟去魂魄,麻溜地跪倒在大號算盤上,叩頭如搗蒜:“老爺息怒!老爺息怒!小人是個蠢材,有甚麼腦水能想出這般主意?皆因夫人有命,才不敢不來,求老爺念在小的平rì裡忠心耿耿的份兒上,饒恕這一遭兒吧!”
一聽此言,梁中書更是大怒,吼道:“你這耿耿的忠心,還是往夫人身上去使吧!我梁世傑身邊水淺,安不得你梁管家這條真龍,我今rì就還了你家生的契約文書,出了你的奴籍,你改宗姓‘蔡’,叫蔡偉鎖去吧!”
梁偉鎖抓下頭上帽子,連連頓首,哭叫道:“少爺如此說,猥瑣兒無立身之地了!”
聽他叫起自己“少爺”,又自稱“猥瑣兒”,梁中書心中一軟。想到自己父母早亡,幸有其人勤謹cāo持家計,又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