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chūn對望一眼,兩個什麼也不知道的丫頭都是念佛;屋中的李瓶兒卻是支撐起身體來,從窗中看著趙搗鬼和偉鎖大叔遠去的身影,心中思cháo翻滾:“今rì之情,一假九真。我這個病是假的,但我的這份情卻是真的!只盼真能如三奇公子妙計——上天啊!小女子飄零半生,方識本心,今rì就求天公成就了我吧!”
李瓶兒深深叩首於榻上,用最虔誠的心,企盼著上天的垂憐。
槐樹坡回城的道路上,梁偉鎖一邊打馬,一邊側臉向趙搗鬼叫喊道:“趙太醫,你可敢隨我去見我家老爺嗎?”
因馬快風急,趙搗鬼聽不真,揚聲大叫:“總管大官人您說什麼?”
梁偉鎖放緩了馬速,正sè道:“趙太醫,我問你敢不敢隨我去見我家老爺一面?醜話說在前頭,你這一去若是讓我家夫人知道了,就是不測之禍!但若你能隨機應變,在我家老爺跟前把李氏夫人的事情分說明白了,我保你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最逼低,你今後也再不必怕那些敲骨吸髓的稅吏了!”
看趙搗鬼仰首向天,發呆不答,梁偉鎖催促道:“趙太醫,你意下如何?”
經這麼一追,趙搗鬼便把自己的瘸腿一拍,大叫道:“富貴險中求!他娘娘的!三十六拜都拜完,就差這最後的一哆嗦了,是崖是井咱都得跳哇!就算被府上夫人發覺了又乍滴?我這條腿就是被大宦官李彥打折的,我死中得活,對捱打熬刑已經有了超級的免疫力!管家大官人,姓趙的現在唯你馬首是瞻了!”
梁偉鎖點點頭,再次催馬快跑。兩匹馬星飛一樣進了大名府,直奔留守司衙門裡來。
誰知到衙前一看,梁中書已經退堂了。不但退堂,而且更回到梁府裡去了。原來梁山泊好漢圍城時,梁中書火中取栗,關了一大票大名府的貪官汙吏。這些傢伙都是蔡氏門下的幫閒篾片,當時勢急,蔡氏雖兇悍但也怕死,因此顧不上跟梁中書計較,如今天下太平了,蔡氏終於跳出來給自家的走狗們仗腰子了。
帶了一幫大腳婆娘,蔡氏直入梁中書衙門,當堂咆哮得不成個體統,梁中書只好忍恥退堂,深入虎穴回梁府去了。這也是為了自家留守大人的面子著想,能少丟一分是一分,家裡總比外面強。
梁偉鎖得知原委後,和趙搗鬼面面相覷。如果是在衙門裡說事,那還方便;如今還得回梁府,如果兜頭和蔡氏碰見了,那絕對是前世不修啊!
但先前趙搗鬼都把生死置之度外了,現在梁偉鎖也不能慫。於是兩個人在犄角旮旯裡細商量了一番,才上馬往官衙後的梁府中來。
到了梁府後角門前,梁偉鎖讓門上當班的下人把馬牽進去,然後叮囑趙搗鬼道:“趙太醫,你是個伶俐人,多的我就不提點你了。若碰上人時,你順著我的話音,自行機變就是。”
趙搗鬼點頭,於是梁偉鎖在前,趙搗鬼頂著那個花梨木匣子在後,就象平rì裡做總管的引著通關節的人前來送禮一樣。趙搗鬼跟在梁偉鎖背後一瘸一拐地緊走著,兩個眼珠子骨碌碌左右亂看,活象是城隍廟裡跟著泥判官的吊靴小鬼兒一般。
來到偏廈邊的耳房,梁偉鎖將趙搗鬼留在這裡,叫了一桌席面管待著,又吩咐下人道:“休得在來人面前多嘴多舌!”眾下人見慣了平時上演的行賄戲碼,何況趙搗鬼又是總管親自帶進來的,非常之人必然揹負著非常之事,大家心照不宣之下,一個個躲得趙搗鬼遠遠的。
安頓好了趙搗鬼,梁偉鎖捧了花梨木匣子,踅到梁中書所在的書房前一張望,卻見梁中書正在惡狠狠地寫字,寫來寫去,就是“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這一句,地上堆滿了上好宣紙鐵劃銀鉤後的屍體。
一片肅靜中,梁偉鎖悄悄地候著,等到梁中書終於一擱筆,他這裡才低低地咳嗽了一聲,比沒咳嗽還輕。
梁中書眉峰一豎,立時又把臉板了起來,他今天受了蔡氏的大羞辱,正是一腔焰火要往天上噴的時候,梁偉鎖這一來,可算是幫他點了捻子了。
今天梁中書終於知道眾叛親離是甚麼滋味了。蔡氏和他不是一條心,梁偉鎖也反了他,連大名府的官兒們都在蔡氏的yín威下對他唯唯諾諾陽奉yīn違——梁中書恨啊!想當個做事的好官兒就這麼難嗎?
有蔡氏在這裡,大名府就好象是個鮑魚之肆,再清潔的人,只要一戴上烏紗後不摘下來,漸漸就臭了,概莫能外,而這和個人品質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梁中書是個有理想的人,但可惜他的理想植根於蔡京這株腐朽的老樹上。在蔡氏咆哮公堂的那一刻,他感到了孤軍奮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