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抖,躬身碎步而進,門中情景入眼,只見屋子雖是茅簷草舍,但諸般rì常用物,還都是大家氣派,顯然是倉促搬來,臨時佈置,才弄得這樣不倫不類,梁偉鎖心中一酸,暗道:“都說人離鄉賤,夫人卻寧願舍了家中安穩富貴的生活來到這裡,只論這一份痴情,蔡家那醋怪就給她提鞋兒都不配!”
定睛看時,屋內一張描金床上,被裀之中,斜倚著一個嬌弱的女子,襯著淡水墨刻絲的床帳子,素蠶絲的被褥,那個白衣女子真如從李商隱的一闕唐詩《霜月》裡淡出!!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裡鬥嬋娟!!梁偉鎖只看得一眼,就深深地俯拜了下去。
“夫人,你終於回來了。”感受著眼前人的溫和可親,再想起城中蔡氏的兇蠻悍惡,這些年一直做牛做馬的梁偉鎖心上一痛,淚飛頓作傾盆雨。
如感應共鳴一般,李瓶兒的眼淚也不止一行的湧了出來,哽咽著抬手道:“迎chūn繡chūn,快替我將偉鎖大叔扶起來,莫要折煞了我。”這正是:
落魄人對傷心,薄命女想痴情男,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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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章 花梨木匣子
() 梁偉鎖起身後,稟道:“夫人,老奴有話說……”
李瓶兒卻突然截斷道:“不必說了……今rì種種,再難回頭,我已經不是當年梁府的那個小夫人,偉鎖大叔你也不必自稱老奴了……”
聽她言語間意興索然,梁偉鎖急忙道:“夫人,休說這絕情的話霸宋西門慶!你可知這些年來,老爺從未忘記過你。每年你的生辰,老爺總要讓我安排,他一個人靜靜地在你們相識的故地流連半rì,此心之殷切,老奴都是瞧在眼裡,記在心上的!只是從前不知道夫人的去向,又不好大張旗鼓地尋找,如今夫人既然回來了,又是zì ;yóu身沒了牽掛,那還有甚麼說的?待我回去稟過老爺,你們有情人合當再相聚才是!論理,這些話不當我說,但老爺被轄得緊,身邊連個知心人都沒有,我若不說,夫人如何知道,老爺這些年心坎上受的煎熬苦楚?!”
李瓶兒呆呆地聽著,淚溼衣衫,但終究搖頭道:“偉鎖大叔你如此說,更叫我羞慚無地。當年我竟是個呆子,相公為救我xìng命,打發我離了大夫人,又贈我重寶,又派馮嬤嬤服侍,這番心意,我該當深深領會感恩才是!誰知我糊塗蒙了心,竟然錯會了意,雖有馮嬤嬤勸阻著,但還是重嫁了人——有此一失,我終生難見相公之面!如今我身梁沉痾,已是風中殘燭,悔之晚矣!我死之後,將會葬在這槐樹坡上,墓碑向大名府方向而立,若死後有靈,我也會在九泉之下默默地佑護著相公的!”
梁偉鎖急忙勸解道:“夫人休說喪氣話!老奴……”
話音未落,已被李瓶兒打斷:“偉鎖大叔不必說了!今rì能得見大叔一面,已是我的份外之福,再若奢求,天地也不容我!迎chūn,開了那口嵌蛤貝的紅木箱子,箱底有個錦袱包裹的花梨木的匣子,你與我抱出來!”
不多時,迎chūn依言將匣子取到。李瓶兒輕輕地撫摸了半晌,才悽然吩咐道:“偉鎖大叔,你覷個眼前沒人的空兒時,把這個交到相公手裡吧……也算是他恩遇我一場。rì後此物留在他身邊,就如我的魂兒守著他一般……”
屋中李瓶兒、迎chūn、繡chūn、梁偉鎖無不下淚,趙搗鬼深深遺憾今天沒穿雨天專用的木屐。他想了想,說道:“各位,李家娘子如今拖著個病體,不宜沉溺於哀傷,今rì的話,也說得夠了,就到此為止吧!咱們都散了,讓李家娘子安心靜養。”
梁偉鎖揩了把眼淚,抱了匣子,向李瓶兒施禮道:“夫人,趙太醫說得有理,老奴且先告退了。夫人你只管寬心養病,人都得往前看,夫人你註定要享無窮的後福,老奴敢打包票的!”
李瓶兒歪在床上,臉朝裡床,抬手道:“迎chūn繡chūn,你們替我送偉鎖大叔吧!”
趙搗鬼攜同梁偉鎖出來,問送客的迎chūn道:“迎chūn姐姐,我前些rì子留下的藥,可還在吃著嗎?”
迎chūn道:“還吃著。”
趙搗鬼笑道:“如今可以停了!”
繡chūn驚道:“我家主人還病著,怎能停藥?”
趙搗鬼腆起了胸脯昂然自得,大笑道:“你家主人的病馬上就好了,那些藥還吃它做甚?哈哈哈……”笑聲不絕中,他笨拙地爬上馬,和捧著花梨木匣子急著回城的梁偉鎖並騎而去了。
迎chū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