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女子聲音轉冷:“你們這些亂人打生打死,關我何事?憑什麼要我憐你?你這人可惡,擾我清修,萬死莫贖!只是——若殺你在這裡,倒玷汙了這一片好山好水,今日本姑娘便開天高地厚之恩,饒你去罷!再敢來這裡晃我眼睛時,休怪我將你魂靈兒貶入九幽煉獄,受永世劫火之苦!你當本姑娘沒這個本事嗎?”
說著,樹叢後一截青色衣袖飛起,只是一拂之勢,峰巒間便雲氣繚繞,皆凝成白雲,四散入林岫之中去了。青山綠水,朗朗在目,更有一條羊腸小路,蜿蜒於前。
燕青見識了她這等手段,心下凜然,再不願於這是非之地多有停留,抱拳一禮後,拔步就走。只是他身上披了一副裲襠盔甲,雖然屬輕甲,但走起山路來到底是累贅,急走了幾步,被突出的石頭一絆,好懸摔了個平沙落燕。
那樹叢後的青衣女子看得分明,好懸笑出聲來,但終於還是用力忍住,繼續冷著聲音道:“象你這大遲的蝸牛般的速度,要走出我的大陣,需待何時?惹得本姑娘生起氣來,劈你一雷時,倒連累了無辜的草木!罷了,你那匹驚馬,我幫你找回來吧!”
說著,青衣女子口中一聲輕哨,其聲清泠,四下裡隨風盪漾而去。不多時,蹄聲的的,燕青那匹馬又蹓蹓躂躂地回來了。
離得這裡還遠,那匹馬就戰戰兢兢起來。走到近處時,更是一下子放軟四蹄伏在了地上,馬頭低垂,莫敢仰視。
青衣女子冷笑道:“你跑什麼?若我要吃你……哼!若我要傷你,你便是跑到東海西域,也是無用!看看你那口吐白沫的狼狽樣子,也不怕跑炸了肺?那時你這主人想替你收屍,也扛不動你!給我滾到下游去,喝水吃草,完了趕緊馱了你這主人,給我滾!再敢來擾我清淨,一個個叫你們都死!”
那馬聽了,如逢大赦,起身後一溜煙地跑到下游處飲食去了。
這一幕,只看得燕青呆若鐵雞,比木雞都呆,半晌後方才喃喃地道:“原來,姑娘的本事竟然比識得禽言的公冶長還要厲害!”
青衣女子心中得意,但口中還是象冰一樣冷冽:“這算什麼?太古之時,萬物皆有語,只是人類自己搞什麼乾綱獨斷,才把耳朵原本的功能退化了而已!到了此時,卻又來嘖嘖稱奇,豈不可笑?”
燕青不敢再開口了,免得給人類丟人。這時,那匹馬喘息已定,精神體力也重新振奮,提心吊膽地蹭了過來,緊貼在燕青身後,簌簌發抖。
其實,不只它害怕,燕青心中同樣在忐忑不安。這青衣女子神秘兮兮,本事和口氣一樣大,很嚇人的。此時既然萬事俱備,不走更待何時?燕青向那片樹叢深施一禮,說道:“多謝姑娘指路尋馬之恩,小子燕青告辭了!”
青衣女子繼續降溫度:“你去罷!今日之事,若敢多嘴多舌,於亂人前蜚短流長——家裡祠堂,先供奉起自己的牌位吧!”
燕青再不多言,飛身上馬,揚鞭疾走。那馬兒彷彿有如神助一般,跑得超塵絕影,眨眼間就連蹄聲都不聞了。
到這時,那青衣女子才從樹叢後轉出,拍著胸膛道:“哇!第一回學著嚇人,也不知成也不成?世人怕死,在生死脅迫下,避我當然唯恐不及——但若那個男的是個不怕死的愣貨,好奇之下引人再來,那可真煩死我了!”
不過轉念又一想,天下這麼多山,大不了本姑娘重新換個山頭而已,萬里一寸,卻也算不了什麼。想到這裡,又開懷起來。
回想今日相逢,不覺微笑,暗想道:“那個少年將軍卻也懵懂,被一匹驚馬馱著,就能撞進我的**陣來。哈哈,說與師傅聽,師傅也不信!對了,那人叫甚麼來著?是了!他叫燕青……等等!燕青?燕青!燕青!!”
青衣女子“呀”的一聲,旋風一般疾轉過身來,凝眸向北望,雖然隔著層層的空間,但燕青驅馬飛馳的身影依然逃不脫她的洞鑑。青衣女子皺起了眉頭,燕青的身影在她的瞳孔中轉來轉去,心中只是嘀咕:“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斟酌了半天,終究拿不定主意,不由得洩氣,思忖道:“受這具身體的年歲所限,我的道行還是不夠啊!不如回山問師傅去!”
但猛然想起前事,一時又猶豫起來:“當初我救了個名喚燕青羽的傢伙,只因他的名字暗合讖言,和我一樣佔了個‘青’字,一時鬼迷心竅之下,不先問個青紅皂白,就貿然將他引到師傅面前。結果牛頭不對馬嘴,反引師傅大笑了好幾日——今日若再重蹈覆轍,不用師傅笑我,我自己先羞死了!”
想到大慚處,衣袖一拂,雲氣四合,遮斷峰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