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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部分

宋江笑道:“原來老伯母是擔心這個——好叫老伯母得知,這回我往清風山去,鐵牛兄弟隨行,更要將老伯母您接了去,如此一來,我們兄弟相完,你們母子團聚,卻不是兩全其美?”

李老孃厲聲道:“不必了!我在這梁山上住得很好,這左鄰右舍,都是些念老惜貧的人,常言道遠親不如近鄰,活在這裡,我老婆子也知足了。假如隨你去了清風山,誰來陪我老婆子解悶?你便是給我弄來個珍珠人兒,不會說話也無用!一動不如一靜,我和兒子留在這梁山,多少是好!”

雖然其人魯莽,但李逵卻是宋江勒下最得用的打手,平白放手,宋江哪裡甘心?於是繼續苦口婆心勸道:“老伯母啊!您老人家卻是疏忽了——秦明兄弟和花榮兄弟的宅眷也要隨我去清風山,在梁山上時,你們這些內眷就處得好,到了清風山,老伯母還怕受冷落嗎?”

宋江絮絮叨叨,李老孃聽得煩躁起來,心道:“宋江這廝不識勢眼,給臉不要臉!”當下大喝道:“宋公明!咱們明說了吧!我不願我兒子隨在你身邊!我只盼兒子留在梁山,跟著西門公子,天長日久下來,也能學些做人的道理;若隨了你去,卻是一世也不得長進!老婆子心意已決,斷不容你霸佔了我兒子去!”

聽李老孃把話說到了這份兒上,宋江還能如何?他呆了半晌,看了西門慶一眼,搖頭嘆息了一聲,向李逵道:“鐵牛兄弟,你意如何?”

李老孃厲聲喝道:“你這個孽障!若你今日踏出這院子一步,我便不認你這兒子!”

左右為難的李逵呆呆地跪在那裡,呼呼喘氣,垂頭不語。等他終於抬起頭來面對宋江,四目相視時,眾人看到兩顆碩大的淚珠直直地從這莽漢的臉上滾下來,砸落在地面上,濺起兩縷小小的煙塵。

宋江亦是淚眼迷離,舉袖在眼角拭了又拭,這才上前硬把李逵從地上攙了起來,仔細為他拍去了身上的浮土,這才道:“好兄弟,甚麼都不必說了,哥哥一輩子的及時雨,只有撮合人家母子,哪裡能拆散人家母子?兄弟你便留在梁山,好好奉養母親,克盡孝道,多多跟四泉兄弟學學做人的道理,將來若成就一番事業時,哥哥遠遠在清風山聽著,也替兄弟你喜歡!”

此時李逵近近地聽著,卻喜歡不起來,反倒“哇”的一聲,象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樣哭了個暢快,圍觀的眾人聽著,無不心酸入骨,那些心軟些的婦人們,早已陪著長一行短一行地飲泣。

宋江勉強笑道:“這一去又不是生離死別,兄弟何必如此傷心?哥哥走前,還有一事相求。”

李逵哭得說不成話,李老孃卻在旁邊截道:“宋頭領,你想要怎的?”

宋江便長揖道:“老伯母放心,在下並無它意。只是捨不得我和鐵牛兄弟相聚一場,因此臨行之前,想請兄弟把上蓋衣衫脫了,賞下來,由我帶了去,以後但見到這件衣裳,就如同看到鐵牛兄弟一般。”

這話說得淒涼,李老孃聽了,只是“哼”了一聲,再不介面,西門慶在旁邊卻暗暗道:“好厲害!”

得了默許,宋江便向李逵道:“兄弟可捨得嗎?”

李逵象啞了一樣,喉中嗚嗚有聲,卻是哽咽難言。握了宋江的雙手良久,這才一手去抹淚,一手去解衣。只是他殊非手巧之人,一解不開,兩解不開,心火之下,用力一撕,將上蓋袍子撕成了兩塊兒。

一時間,李逵目瞪口呆。宋江卻是面色不變,從容自李逵手中接過破布,強笑著嘆道:“兄弟如手中,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補;手足斷,安可繼?——鐵牛兄弟,哥哥去了!”

珍而重之地將破布揣在懷裡,宋江昂首挺胸,轉身就走,毫不回顧。李逵目送著宋江的背影,不知哥哥為何竟不回頭,花榮李俊等人卻看得分明,此時的宋江,臉上已經是淚流滿面。

眾人屏息而觀之下,宋江昂然跨出李家院門。李逵不捨,撲到院門前,卻想起母親那句踏出院門就不認兒子的狠話,不得越雷池一步,只能撕心裂肺般大叫一聲:“哥哥!”然後撲翻身拜倒在地,重重磕下頭去,三頭之後,地面斑斑成血。

宋江終於失聲,以袖掩面,低聲道:“兄弟!兄弟!”擲開帽子,撲倒在地,同李逵對拜。

花榮、李俊、秦明等人皆為李逵之情所感,不約而同地隨在宋江身後拜倒在地。西門慶和眾好漢看了,亦感悽然,皆環拜下去。

拜得數拜,宋江一躍而起,大喝一聲:“弟兄們,走吧!”說著當先掩面而行。李逵跪在院門內,痴痴地望著宋江落寞的背影,心如刀絞。